清晨,怒江城门口,当守城的士兵刚刚把城门打开不久,城外等候进城的人们便排起了长龙。
人群中,有一群奇装异服的人显得特别显眼。他们总共有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开始他们还耐着性子随着长龙慢慢地往前移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的好好,年轻的就显得不耐烦起来了。
终于,其中的一个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拉住身旁的一位中年人,用一种显得比较怪异的腔调问道:“这位大叔,请问你们怒江城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戒备森严?这么慢的进城速度,哪里还有什么效率可言啊。”
在他拉住中年人的时候,中年人身旁的几个彪型大汗立即紧张起来,其中更有一人将手伸进了怀里,手中握紧了匕首,准备随时动手。听得少年人这么一问,相互对视一眼后,神情才缓和下来。这时,少年人的同伴们也发现了这个卤莽的少年地动作,纷纷开口道歉。
那中年人倒是面不改色,笑兮兮地反问道:“听口音,几位不象是中原人?”
奇装异服的人群中有一位老者答道:“我们是举家从国外迁移回来的,老朽的爷爷就是这怒江城中的人。数十年没回来过,也不知老家现在怎么样了。”言中竟有唏嘘之声,目光中隐隐有露水之意,他的口音倒还是腔正词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原来如此啊,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老先生不必过于感慨,以免身体有些不适。”中年人收起了笑脸,情真意却地说。
老者却神色一改,面露豪迈之色:“多谢先生的好意,老朽一生飘泊在外,近乡情怯也属正常。只是老朽再外听说这怒江城自从来了个赵总督之后,百姓安居乐业,几可路不拾遗。怎么今日一见却是这般模样?”
中年人笑着回答:“老先生莫怪,这怒江城里平日里也不会如此戒备森严,只是最近乃是总督大人的婚期,各方使节来贺,为了防止奸细入内破坏,这才有了兵丁严查之举!凡无身份证明者,携带兵器者,一律不许进入城中。”说完,他看了周围一眼,小声说道:“听说,前几天城内还调动兵马一举歼灭了大约三千潜入城中的奸细呢!”
话音一落,老者便有些踌躇起来:“原来如此啊,出于安全考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不过老朽一家是从安南过来的,从未听说过还需要什么证明,请问这身份证明要在何处才能领到?”
中年人双眉一扬:“原来是从安南过来的啊,那么请问你们可有当地官府所出示的证明呢?”
那个卤莽的少年张口就答:“我们有月亮弯总督辛亦安的介绍信,这个应该是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这个辛大人可是赵总督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啊,他的介绍信绝对没什么问题”中年人笑着回答:“对了,聊了半天了,还不知各位的高姓大名呢,在下王才,在怒江城中也担任了一份小差使,为赵总督效力。”
“原来是位官爷!老朽失礼了,小老儿姓周,名字俗不可奈,叫大用。他们都是老朽的晚辈。”老者急忙回答。
双方交谈了半响,原来周大用他们一家自祖上就原本是在波斯一带做些周转买卖,也就是从东边的商人手里接过东方的特产,如丝绸,瓷器,茶叶,象牙等等卖给西方的商人,又从西方的商人手中接过一些西方的特产,转手卖给东方的商人。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他们周家已经是当地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了,可惜终究是外人,引起了波斯贵族的嫉妒,他们借口说周家是别国的奸细,想以此将他们的财产没收,并加以伤害。
周家在当地常常乐善好施,在普通民众中的声誉极好,在当地的官府中亦有至交好友,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们这些人才能逃出波斯,在印月大陆乘船来到安南,在途中又遇到海盗的袭击。幸亏遇到月亮弯的战船经过,将他们救起,但一百多人的大家族只剩下十多人了。
在悲伤之余,他们在辛亦安的劝说下,决定回老家怒江发展,这才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一行人边往前移动边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很有礼貌,在观看了他们的证明之后,只稍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行李就放行了。
入城之后,王才对周大用说道:“今日正是总督大婚之期,各位何不先觅一客栈落脚,然后出去看看热闹?”
一旁的周家小辈们听说今日正是婚期之后,都想去瞧瞧热闹,眼巴巴地看着老爷子。周大用见此情形,也只好同意了。
王才带他们找了家高升客店,定下房间之后众人再次上街。王才道:“老爷子,在这怒江城中尽可放心,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发生,大可找治安局的人帮忙解决,这里绝对不会出现外边兵匪一家的事!在下尚有事情要办,就先行告辞了,日后咱们再聊。”说完拱手告辞,伙同旁边的几位彪型大汉一起离去。
周家一干人等待王才等人走后,纷纷议论起来,猜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周大用制止了他们的议论:“你们就不要瞎猜了,此人应该是怒江城中的重要人物,且他对我们并无恶意,要不然我们根本就不能和他接近。”
先前的哪个卤莽少年疑惑地问:“爷爷,您何以如此判断?”
周大用解释道:“先前在城门口,那些士兵对他们毫无检查就放行了,且虽然没有上前行礼招呼,但神色恭谨,如果怒江城真的是如传说中的那样纪律严明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都认识这个自称是王才的人,而且此人并不象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担任了小差使的任务,何况他身边的那几个彪型大汉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保镖,且身手高明。一般的人物身边会有这样的保镖吗?”
不提他们周家的一干人等在怒江城中闲逛,此时的我可是心头不安了。
本来我应该是亲自去接新娘子的,可蔡俊丰和李鑫安却说我如今也算是一方主君了,应效仿皇家婚礼,又他们去接新娘子,我在家等候。可清早就出发的迎亲队伍,到现在日上三竿了还没回来,让我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其实他们不让我亲自去接亲,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自从我与秀英的婚事确定之后,与秀英有亲戚关系的林家一伙人气焰高涨,虽然他们也没做什么坏事,但也让旁人看不过眼了。
此次不让我去迎亲,就是给他们一个信号:虽然你们和总督现在也算是有亲戚关系了,但是我们还是对总督有着绝对地影响力的!我之所以同意他们的胡说八道,也有着警戒林家势力不要侍宠而骄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王秀英了。
说实话,身居高位者,对下属之间有着矛盾是高兴的。因为这对于上位者的统治是有莫大好处的,深知其中奥秘的我甚至对这种矛盾的凑成负有直接责任,因为这种矛盾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这种矛盾不能太过火,否则会由好事变成坏事,这一切的掌控就看我的了。
就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阵阵炮竹声,随即镇天的锣鼓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皮彪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直起嗓子大声喊道:“义父!花轿到了,咱们也该出去了!”也亏他的嗓门够大,否则在这么大的杂音之下,我是绝对听不清楚的。
急匆匆地赶到门口,在众人的怪叫声中,我掀开轿门,一把将花轿中端坐着,被霞巾盖住了头的王秀英拦腰抱住,就这么抱着她往总督府内走去。
按家乡的规矩,新娘子在进夫家的门之前是足不能踏地的。我就这么抱着她一直走进先前准备好的房间中,这才将她小心放下。
虽然隔着层布,我看不见她的秀脸,但我相信,此刻她的小脸上肯定是红霞满布了,这点从她火烫的身子就可以看出。
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我就被她娘家的一众三姑六婆们给赶了出来,说是要给新娘子补妆,还说要等到正式拜了天地之后才轮到我与她的二人世界。
我在大厅中笑脸迎人,心中有如火烫。好不容易才等到司仪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就位!”
当身着大红喜装的秀英被两个童子用一根火红的丝绸牵引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都醉了,顺手接过丝绸的一端。
“一拜天地!”我笑着和秀英一起面对门外拜了一拜。“二拜高堂!”我父母双亡,在座的就只有秀英的父母了,我和秀英在他们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等我们起身之后,司仪大声地喊道:“夫妻交拜!”恰在此时,传来一声厉喝:“且慢!”随即一道黄影闪过,待众人定睛时才发现在我身前多了一位身着黄色劲装,背负三尺清锋的姑娘。
这姑娘我却是十分熟悉,正是曹家小妹凌云姑娘。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指着我:“姓赵的,你这个负心人!你还我姐姐的命来!”说完反手从背上抽出长剑,就要冲过来动手,周围的护卫们赶紧动手将她双手拿住。
我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不安:“凌云妹子,出了什么事了?告诉赵大哥好吗?”
曹凌云双眼含泪,努力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我叹了一口气,示意护卫放开了她。护卫们虽然放开了她,但是依然将她围住,以防她暴起伤人。
曹凌云眼见冲不出去,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哭将开来,边哭边骂道:“姓赵的,你干脆将你姑奶奶杀了算了,反正你将我姐姐害死,这世界上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话音入耳,顿时有如雷霆大作,将我震得脑中空白一片。
四周顿时噪音大作,眼见曹凌云如此说话,又见她乃是一个漂亮的妙龄少女,想来她姐姐的姿色也不是很差,众人顿时将思绪引往情变那边去了,大多数人都在心里暗想:想不到赵总督原来是这么一个始乱终弃的人。不禁对我大失所望,纷纷摇头不止。
此时,我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耳中听到众人的议论之语,心中郁闷异常。但是此刻不是澄清是非的时刻,我急匆匆地冲到曹凌云的面前大声问道:“怎么回事?你姐姐怎么了?你快说话啊!”
曹凌云也许是被我的神色给震住了,她并没有另生枝节,哭哭泣泣地回答道:“我姐姐和你是从小定下的亲事,当我们被你所牵连弄得家破人亡之后,好不容易才千里迢迢地投奔于你,谁知想你却贪图美色,抢先和这位王姑娘定了亲。我姐姐自然是极不高兴,常常以泪洗面。这倒也罢了,可我刚才去看我姐姐,却发现她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想我姐妹在这怒江城中与人从未结缘,如今姐姐遭遇此等毒手,定然是你怕我姐姐误了你的美事,对她下了此等毒手!”
我勃然大怒:“糊涂!我赵远怎会是此等小人?你也未免将我看得太底了!何况若是我下的手,又怎会留下你这个尾巴来捣乱呢?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驾祸,如此浅显的计谋,也就只有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才会上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头的烦躁之气:“走!快带我们去看看现场,说不定人还有救呢!”说完伸手拉住曹凌云就要前去。
此时,鹏举提醒了我:“大哥,凶案现场不能随便破坏,去的人不宜过多!还有,凶手眼下说不定还在人群中,是不是应该调派人手来详加调查?”
我不加思索地应道:“还是鹏举想得周到,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转过身对王秀英柔声说到:“妹子,发生了此等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我不能不亲自去察看一下,当真抱歉的紧。”
王秀英大度地说:“不碍事,你去吧,我等你回来。”虽然隔着布巾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相信她还是非常不快的,终究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在婚礼上遇见这样的事都会极不高兴的,她能不吵不闹就已经是很难得了。
伸手招来几个护卫,交代他们严加守卫秀英之后,我带着数名护卫还有林世杰以及他下属的数名干探、以及皮彪等人匆匆地往后院赶去,行至半路,鹏举也带着数人过来了。
事发地点是在总督府的西厢房,这是我特意拨给曹家姐妹住的地方,环境相当幽雅,想不到今日竟然发生了此等惨事。到达门前,护卫们立即抢先占领了各个地势要点,形成了一个警戒圈,但他们并不入内,毕竟破案不是他们的专长。
进得房门,第一眼就看见曹凌霞身着白衣倒在血泊中,雪白的衣裳和鲜红的血液给人的视觉造成了强烈的刺激。林世杰带着他的下属开始工作,我们不感乱动以免破坏案发现场,我还不得不拉紧曹凌云,自从进入房间看见她姐姐的惨像后,她本来已经有所平息的态度又开始暴躁起来。
突然,林世杰惊喜地叫道:“大人!大人!人还没死,她还有气呢!”
大喜之下,我立即大声对外喊道:“快去请大夫过来,尤其是马大夫!要快!”
不多久,随着一阵阵忙乱的脚步声传来,救命的大夫们终于先后到了,只是一个个查看了伤势之后,纷纷摇头不已,只能包扎一下伤口,用人参来吊吊气,看得我心中一片发冷。好在还有一位医术高明的马大夫没来,还有一丝希望。
没多久,马大夫终于来了,原来他正在医馆里给人治病,被心急的护卫强行绑架过来的,怪不得他一脸气愤的样子。好在医者父母心,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曹凌霞之后,他顾不得埋怨就上前救治。
片刻之后,马大夫神色凌重地对我说道:“总督大人,伤者是被利器穿透腹部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目前情况紧急,我也只能尽一下人事,听天由命罢了。”
我心情激荡不已,想起往日的种种,深深地觉得我对不起她。呜咽着说道:“马大夫,烦恼您尽心,我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将她救治过来,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马大夫慎重地说道:“大人,老朽一定尽心医治。不过,要是有一名内功好手帮助运功催动药力的话,救治成功的把握就大了许多。”
内功高手?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秀英的师傅,那个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我的不二散人,若她都不是内功高手的话,天底下也就不可能有高手了。
我立即冲出房门大声呼唤:“不二散人!你快出来!救人要紧!”
连唤了几声之后,一个让我欣喜若狂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叫什么叫,象个小孩似的,全没有一方霸主的气慨!”不二散人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