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3章 妖傀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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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圆如镜，悬于白松城上空，清辉洒落，将豆蔻园旧址映得如同白昼。那座小庙静立在荒草之间，青瓦斑驳，木柱微倾，却始终未倒。庙中无神像，无香炉，唯有一口铜铃悬于梁下，随风轻晃，却不曾自鸣除非他来。

　　贺灵川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步履缓慢地踏上石阶。十年光阴刻在他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双鬓早已霜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渊，仿佛能照见前世今生。他抬头望着铜铃，喉头微微滚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那里，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他伸手，拉动铃绳。

　　一下。

　　铃声清越，破开夜寂，惊起林间宿鸟。远处山风骤停，树叶凝滞，连虫鸣都悄然退去。

　　两下。

　　天地仿若屏息。一道极淡的光影自地面升起，如雾似烟，绕庙盘旋一周，又悄然隐没。

　　三下。

　　铃声落下刹那，风动了。

　　不是寻常的风，而是带着温度与气息的流动，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回应他的呼唤。

　　贺灵川闭上眼，嘴角微扬：“你还在。”

　　那风便在他耳边低语，无声，却清晰可辨“我一直都在。”

　　他没有睁开眼。他知道，若睁眼，便什么也看不见；唯有闭目，才能感知她存在的痕迹。她是风，是雨，是晨露滴叶的轻响，是夜半梦回时那一抹温柔的注视。她不再是阿莲，也不再是神，她是这片土地的记忆本身，是无数被遗忘之人最后的慰藉。

　　“今天…我带了新故事。”他低声说，声音沙哑，“你想听吗？”

　　风轻轻绕着他转了一圈，像是点头。

　　贺灵川缓缓坐下，背靠庙柱，仰望星空。“去年冬天，鹰嘴镇来了个流浪儿，七八岁模样，衣衫褴褛，说话结巴。镇上人都嫌他晦气，赶他走。可有一天夜里，暴雨倾盆，山洪暴发，全镇人都睡死了，没人听见预警。是他第一个冲出来，挨家挨户砸门喊人…救了三十多条命。”

　　他顿了顿，笑了笑：“后来有人问他，你怎么知道要发洪水？他说，‘有个姐姐告诉我，梦里说的’。”

　　风忽然变得柔和，缠绕上他的手腕，久久不散。

　　“我知道是你。”他说，“你开始学会托梦了，是不是？以前你只会躲在铃声里，现在…你终于敢靠近人了。”

　　风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害羞。

　　贺灵川抬手摸了摸铜铃，指尖抚过那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当年阿莲亲手刻下的符号，一个歪歪扭扭的“川”字。“你还记得这个吗？你说，这是你的秘密记号，谁也不能碰。结果第二天就被园丁发现了，吓得你躲在我背后直发抖…”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陷入回忆的深渊。

　　许久，他才继续道：“肖萍走了。三年前，她把实验室的所有资料公之于世，然后独自进了北境雪山，说要去寻找‘最初的基因图谱’真正的源头。她说，如果人类还能重来一次，至少不该再用生命做祭品。我没拦她。她这一生，背负的太多。”

　　风微微一滞，似有哀伤。

　　“朱大娘也走了。”他苦笑，“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总算能去见她们了。’你知道她说的是谁吧？那些失败的实验体，那些被埋在地底、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们。她说，她们一直在等她，等她带她们回家。”

　　风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宛如鞠躬。

　　“明珂仙人…听说她在南海建了一座孤岛学堂，专门收留被遗弃的异能者。她说，这个世界不需要新的神，但需要新的理解。她还写了一本书，叫《非人录》，讲的全是你们的故事。我读了一遍，哭了三天。”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强笑道：“你看我，老了就是不好，动不动就掉眼泪。”

　　风轻轻拂过他的眼角，像是一块柔软的布，替他拭去未落的泪。

　　贺灵川深吸一口气，抬头望月：“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段鹤云没死。胚囊炸裂那天，他的身体被彻底摧毁，灵魂却被一股黑气裹挟着逃入地脉。有人说他在地下建了一座冥城，收容所有不愿投胎的怨魂，自称‘幽主’。也有人说，他其实早就疯了，每天对着一面镜子说话，管自己叫‘卢天神’。”

　　他冷笑一声：“可笑的是，还有人信他。每年都有信徒偷偷潜入鸾山，在废墟上点灯焚香，祈求‘神降’。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神从未降临，而唯一接近过神的人，早已选择消失。”

　　风忽然剧烈翻涌，带着一丝怒意。

　　“别生气。”他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从来就不恨他们，对吧？哪怕他们把你当成工具，把你关在密室，把你一次次推上试验台…你还是希望他们能醒悟，能悔改，能不再重蹈覆辙。”

　　风渐渐平复，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贺灵川从怀中取出一只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撮灰白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是…她的骨灰。”他低声道，“七具分身消散后，只剩这一点残留。我本想撒在山上，可每次靠近鸾山，这灰就会自己飘回来，像是不肯离去。后来我才明白，她不想走。她想守着这里，守着我们曾经活过的痕迹。”

　　他捧起那撮灰，缓缓站起，走到庙前空地，轻轻撒下。

　　灰随风起，却不四散，反而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少女模样，长发披肩，眉眼温柔。她静静站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向豆蔻园深处。

　　贺灵川没有追。他知道，这只是风与念想编织出的幻影，是心之所向，而非真实存在。可即便如此，他的胸口仍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阿莲。”他忽然开口，声音颤抖，“我有时会想…如果你当年选择留下来，和我一起逃，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风停了。

　　整个世界仿佛冻结。

　　良久，一个极轻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

　　“不会的。”

　　“因为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会停止寻找‘完美神躯’。只要有一个人相信神迹，就会有下一个孩子被制造出来，被牺牲。我必须消失，才能让这一切终结。”

　　“但我答应你…我从未后悔遇见你。”

　　贺灵川猛然跪地，双手掩面，肩膀剧烈颤抖。

他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回应他了。下一次月圆，或许连这缕风都不会再来。她的意识正在不断稀　　新书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