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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餐厅出来,天下起了雨。那雨真大,携着风,肆虐。乔恩没有带伞,找了个地方躲雨。天地混沌,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悲凉。她不该触怒宋濂的,有些人天生贱,可就是惹不得她不过是一粒尘埃,命不由己,又何以斗天?等了许久,雨没有渐小的趣事。乔恩心一狠,光着头,冲进了雨里。下雨天不好打车,只能坐地铁,最近的地铁口隔了三百米的距离,她跑得快,还是淋得像个落汤鸡。刚上地铁,乔恩接到了陈茵的电话。她从南辰离开后,陈茵暂时接替了她的位置。“乔秘书,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乔恩抹了一把额上滴落下的雨水,应道:“你说,我方便。”“百盟那个项目的合同之前是你跟进的吧?”“是的。”这是乔恩离开南辰前,负责的最后一个项目。作为周津安的秘书,除了负责安排他的日常行程之外,她还会参与重点项目的跟进。南辰和百盟合作的那个项目,与旧城改造有关。规模不大,难度不小,董事会一直不看好,但周津安坚持。这个项目意义非凡,若进展顺利,有助于南辰在榕城推广城市综合体,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陈茵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乔秘书,明天早上麻烦你务必来公司一趟。”听语气,是出了事。“陈秘书,怎么呢?是项目有问题吗?”乔恩谨慎地问。陈茵入职南辰比乔恩早,她算后来者居上,职场升职,没有先来后到之说,能者先上,这是惯例。乔恩临走时,极力推荐了陈茵,她如愿以偿,因此对乔恩有感恩之心。“具体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快下班时,财务那边收到百盟的通知,说是第一批合同款出了问题。周总很生气,但没说重话,只是让我通知你明天来公司。乔秘书,你向来仔细,这种事儿应该不会出错,不过现在出了问题,你心里有个底,如果有关系,赶紧去百盟那边打探一下消息。”陈茵的嘴很严,这是做秘书的职业操守,乔恩理解。“谢谢你呀,陈秘书。”挂了电话,乔恩心里乱如麻。她赶紧联系了百盟的对接人,但对方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她想联系周津安,对话框里的字编辑了又删,删了又编辑,最终没发出去。大雨欲来风满楼。煎熬了一夜,天才亮。乔恩早早地出现在南辰集团。陈茵来得早,领着乔恩上了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却是陌生的感觉。进了电梯,陈茵才开口说话,“我打听过了,好像是合同款的数字出了问题。乔秘书,待会儿财务会过来,你提前想好怎么应对。”“嗯。”乔恩点了点头。“陈秘书,你以后叫我乔恩吧。”陈茵牵扯嘴角,淡淡一笑,“习惯了,还是叫乔秘书亲切。”出了电梯,陈茵又恢复如初,这是首席秘书的职业素养。威严,与周津安如出一辙。陈茵领着乔恩去了会客厅,财务部总监何鹏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单手插在裤兜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何总监。”乔恩推门而入,跟他打招呼,他没有应,蹙着眉,伸手指向乔恩。“乔恩,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儿!”她还是乔秘书时,何鹏对她毕恭毕敬,每次见了,一口一个乔秘书,叫得很是亲热。然而,人走茶凉。乔恩淡淡的目光扫过何鹏怒气冲天的脸,“我干了什么好事儿?倒是要请何总不吝赐教了。”她拉过椅子,坐下。面色冷,不怒自威,不卑不亢。何鹏抓过合同丢给乔恩,“你自己看。”装订成册的合同,滑过桌面,掉落在地。乔恩弯腰捡起来,一目十行,迅速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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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忆好,经手过的东西,一般都会记住。合同内容没有问题,只是金额出了错,一千两百万,掉了一个零,变成了一百二十万。十倍的差距,低级的错误。乔恩突然理解何鹏为何生这么大的气。“这份合同有问题。”乔恩掩上合同,心里已经有了底。“没问题我找你回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低级错误,让公司丢了多大的脸?百盟现在揪着这个小辫子不放,要咱们割肉呢!”何鹏得理不饶人,唾沫星子横飞,颐指气使地指责着乔恩。她是罪魁祸首,罪不容恕,罪该万死。何鹏气急败坏,乔恩自始至终没有情绪波澜。“何总,我经手的事,我敢保证不会出错。与百盟签订的合同,我逐字逐句核对过,签字盖章前,这上面的数字就是一千二百万。”“呵!”何鹏叉腰,一脸不屑,更不信。“那奇了怪了,难不成是我改的?”乔恩没有应声,她仍淡淡地笑着。“反正不是我。”示弱与认怂,是两码事。周津安教过她,该据理力争时,绝对不能让半步。何鹏咄咄逼人,乔恩并没惯他。只是,这事儿与她有关,即便她已经离开了南辰,也不能撂挑子。“不是你还能是谁?要不是你理亏,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你会放弃首席秘书的大好前程、着急辞职?”她离开得确实蹊跷,不知情的人枉加揣度,也算正常。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乔恩当然不会跟何鹏解释什么。“何总,这件事我会给公司一个交代。”她说着,起了身,径直朝外走。何鹏又抖着手指头,指向乔恩的背影,“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什么态度?我告诉你,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咱们法院见!”人心凉薄,不过如此。乔恩见过冷暖,倒是不足为奇。她从会客厅出来,恰巧周津安从会议室出来。他板着脸,孤冷的唇线上扬,目光冷冷地扫过乔恩,片刻未曾停留。每周三是南辰的公司例会,高管都会出席。乔恩来不及避让,便与会议室内鱼贯而出的高管撞了个正着。“这不是乔秘书吗?”有人低语,但声音很快淹没。乔恩还在纠结怎么跟他们打招呼,那些人别过头,肃着脸,摆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架势,脚步匆匆,迅速离开。待那些人全走了,乔恩才走向电梯。她拎着包,两手交叠在小腹前,背影纤瘦挺拔,即便此时落寞,她却没有散发出一丝失望。“乔秘书。”乔恩刚要进入电梯,陈茵追了过来。“周总要见你。”乔恩微微一愣,她有些意外。“好的。”熟悉的门口,她站定,敲了三声,屋子里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三声。“进来。”周津安的声音传来。乔恩进入,在离他办公桌一米的地方站定,“周总,您要见我?”她没叫他周先生。周津安靠在椅背上,面色沉凝,不见波澜,那双幽深的眼落在乔恩的身上,像是一潭看不见底的水。他浓,她便淡。淡淡地笑着看向他。“这件事处理好再走。”他发了话。不过分的要求,乔恩没理由不服从。“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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