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反应太快
一部早就停运的电梯，一栋已经清空了工作人员的大楼。
那么，还会有什么人从电梯里出来？或者说，从电梯里出来的，究竟还是不是人？
韩溯不知道，问出了这个问题时，小胖子也明显抿紧了嘴角，但看他的表情，却不像是不想说，而仿佛他也不知道似的。
韩溯有些理解作为灾管局执行人员的任务了，那便是，无论任务有多么古怪，多么离谱，都要严格的执行，而且，也只需要执行。
只是，心里也忽地想到了一件事，若只说执行，那么，或许迷彩男一样的人以及受过严格训练的探员，或许会更擅长，为什么灾管局要向外面招人？
这，难道又与某种深层次的问题有关？
自己的任务，难道只是这么守着，如果遇到了电梯里出来什么，真要开枪吗？
还是说，不仅是开枪，自己掌握的那一道咒语，是不是，也可以在关键的时候用出来？
心里暗暗的想着，韩溯脑袋都快炸了，执行这种古怪的任务，就是很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问题好像会变得越来越多似的。
“时间到了。”
但他并不是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答，小胖子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觉得有必要回答的便回答，没有必要的，便也只是摇摇头，一声不吭。
直到了晚上十点钟整，他才低声提醒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枪，正正的对着电梯，变得一言不发。
韩溯与其他学员，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转过方向，对准了电梯。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身边的灯光本来就不亮，如今更是仿佛有某种僵硬而沉凝的气息，随着安静，弥漫在了他们的周围。
这种感觉让韩溯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按着任务的要求，直勾勾的盯着电梯，只觉越普通的东西，在这时候变得越怪异了起来。
仿佛那扇电梯门随时会打开，渐渐的，他甚至都有了一种，无论电梯里会钻出来什么东西，都不会觉得奇怪的感觉。
但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对讲机里，每隔半小时，都会提醒一下时间，以及注意事项，小胖子也会拿起对讲机来回答，而韩溯与迷彩男，却都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仿佛将自己变成了夜色中的泥塑人。
他们的手一直按在了枪柄上，连那冰凉的枪柄，都被暖热了，又渐渐的，被手心里渗出来的汗水浸湿了。
任务提醒上并没有说不许上厕所。
但在这个任务开始之后，所有学员却不约而同，谁也没有动过。
无论是任务的诡异，还是那看起来很重要的评级，都让他们内外压力皆大，宁肯忍着窒息般的僵硬，在这种怪异的环境里，一直沉默，又警惕着。
直到凌晨三点钟。
什么都没有出现。
“任务结束，请执行人员立即返回基地。”
直到那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了这么一个沙哑的声音，韩溯等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小胖子，只见他已经站起了身，韩溯这才跟着活动了一下早就已经僵硬的腰和坐麻了的屁股，神色有些惊疑的道：“这就结束了？”
“怎么…盯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有？”
“…”
身边，其他学员也明显是这种想法，眼神古怪之中，带着不肯放弃的警惕。
总感觉这种考核，不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问题。
“你想有什么？”
旁边的小胖子听了，却是眉梢都颤了一下，眼神古怪的看着韩溯，道：“就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状态，才是咱们的工作常态好吧？一旦真有了，那你可就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下班了。”
韩溯怔了怔，倒是理解了他的话，站起身来，捶了捶腰，道：“那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我们的评价怎么算？”
小胖子道：“我会根据你们几个人的表现提交报告，但拍板的可不是我，我只知道任务终于结束了，赶紧去整顿宵夜。”
他说着时，已经连自己的对讲机，都收进了背包里。
而在这时，大概也是因为刚刚盯着电梯太久，众人都太疲惫的原因，终于有了活动的机会，便都赶紧的起身，伸伸懒腰，拧一拧僵硬的后背，巧合的都转过了身。
身后那一部无人看守的电梯，黑漆漆的仪表盘上，不知何时，忽然闪烁起了幽幽的红光。
像是在暗处，悄然睁开的眼睛。
梯箱微微震动了一下，隐约有钢缆拉扯的弹动声，悄无声息之间，他们守了一晚上的那部电梯，竟不知何时，慢慢的打开了一道隙缝。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却有一只惨白的手，缓缓从电梯里伸了出来，慢慢的，慢慢的，向了小胖子的肩膀靠近…
迷彩男反应最快，在他们的眼角，忽地瞥见了那电梯位置的些许惨白颜色时，便忽然脊椎一动，一切都仿佛本能一般，骤然转身，将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而后双手端住。
“呯！”
他开枪了。
火光闪烁之间，他对准了那只电梯里出来的手，接连开枪。
子弹不停击发，精准的打在了那只手上，连着手掌带那条手臂，都被子弹撕的稀烂，剧烈的枪响声，震得人耳膜生痛。
不过，听到了枪响，甚至听到了子弹在电梯金属门与旁边的水泥地上弹动的声音。
但却并没有听到惨叫。
而在这个过程中，别说韩溯，就连身边的小胖子都没反应过来，他甚至还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后退了两步。
待到迷彩男射空了枪里的子弹，他才停了下来，单手摸出了弹匣给手枪换弹，整个过程中，仍然稳稳的指着电梯位置，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慌乱。
但枪声响也震亮了电梯间的声控灯，得以看清楚电梯前的一切。
只见那扇停运的电梯门上，排列着数个弹孔与金属碎屑，硝烟仿佛还在慢慢的飘散，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自行开启运转的电梯，也没有异常的，从电梯里面伸出来的手臂。
迷彩男盯了好一会，确定了没有别的异常出现，才微微侧脸，向了小胖子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反应很快啊…”
小胖子也看着那部电梯，好一会，才慢慢的回答道：“枪法也很准，尤其是，没有惊恐，在看到了那东西出现时，一点也不乱，拔枪，射击，换弹，都是稳得一批。”
迷彩男面无表情，仿佛这种称赞，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然后小胖子摇了摇头，道：“回头报告上，我会建议给你一个B级。”
迷彩男初时没听清楚，待到反应过来时，那张如泥塑般的面孔，终于有了反应。
眨了眨眼睛，僵硬的转身：“什么？”
“任务结束了啊…”
小胖子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但还是道：“任务结束了，那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应该以最快的速度撤离才对。”
“就算观测到了异常，第一时间，也应该是向队长汇报，得到了命令之后再开枪，不是么？”
“这些都是守则上面写清楚了的，你没记住吗？”
迷彩男仍处于极度的诧异之中，缓缓摇了下头，那么厚的一摞手则，他一共才只记下了两段。
小胖子倒不觉得意外，摇了下头，道：“就算没有背下来，那你们教官起码也该提醒了你们两个字。”
“听话！”
他小心的目光扫过了一众学员，道：“任务过程中所有的事情，我说了的才能做。”
“所以…”
一口气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解释得够清楚了，才向迷彩男点了下头，道：“我最多只能在报告里建议给你一个B级评价。”
“你们就不同了…”
他看向了其他学员，道：“任务过程中没有违反任何一点守则，面对意外但情况不明的异常时，虽然也及时拔出了枪，但见我没有发话，也就没有开枪。”
“表现很好。”
“…”
众人闻言，脸上便都不由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有点虚：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没反应过来？
“不过灾管局也真是有意思，执行人员嘛，了解了解章程就是了，不过是个跑腿的活，居然还真安排了幻觉来考验你们…”
小胖子一边想着，一边收拾起了东西，随意的转过了身，道：“走了，回去吃宵夜。”
其他人不少都是心情庆幸，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迷彩男的，正准备跟了他一起离开，却只听“叮”的一声，清晰而悠长的响在了他们身后。
小胖子怔了怔，转过身去，便见到四部电梯，同时闪烁起了红光，显示的楼层，已经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表情有些古怪了起来：“是你们有谁手贱，摁了电梯？”
身边没有任何人说话，都只莫名觉得身体有些僵。
电梯间里，仿佛忽然进入了寒冬，无形的阴冷，已经缓缓爬上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