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进了千秋堂,白崇易让白孟氏带儿子离开,独留下白欢。
“阿耶。”
曾意气风发的制香大师,忽然老了十岁,饱经风霜的眼里满是疼爱和愧疚,心里又酸又暖。
“卿卿,顾家待你如何?顾远舟若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阿耶。”
当白崇易知道是女婿亲自带人来抄家时差点气绝,但府中没人能与顾远舟说上话,根本不知道他与大姑娘发生了什么。
白欢心底一酸,阿耶经历了这么大的难,可他想的还是自己的幸福。
她不想提顾远舟,想到这个人就恶心。
白欢含泪柔笑:“他们敢对女儿不好吗?女儿带了十里红妆去呢。”
她打算稳定汝阳侯府后再说,免得让他们徒生担忧。
“卿卿,阿耶后悔了啊。”
白崇易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你阿姊去了后,阿耶和你阿娘都不舍得让你嫁出去,本想给你招婿,更不想你嫁入豪门大户…哎,是阿耶糊涂啊。”
白欢内疚,与顾远舟的婚事其实怪她。
阿耶阿娘都以为她喜欢他,不仅成全她,还倾尽所能护着她。
提到阿姊,白欢忍不住想哭:“阿耶,这桩婚事挺好的。我们商贾之家有簪缨门第、钟鼎人家做亲家,才能得到庇佑。”
“你一向主意大,但权贵险恶,一但不慎便万劫不复啊。卿卿,不如,阿耶替你出头和离吧?”
白欢抹掉眼泪:“不用。汝阳侯府再差也是侯府,官商合作,我们白家荣耀才能长久。阿耶,放心。”
她若现在离开汝阳侯府,又怎么让恶心的一家子下地狱呢?
白欢语气坚决:“有人要逼死白家,要霸占白家祖辈积攒下来的一切。女儿不想退,也不能退。不是我们忍让,他们就会放过我们的。”
白崇易看着忽然间长大的女儿,强忍悲痛,努力笑笑:“好,阿耶会好起来的。你放心,若你想和离,阿耶有办法。”
白欢心酸,也安心了些。
她倒是有点担心沉香和豆蔻在顾家不知会遇到什么。
顾府那群人个个表面温和,其实人人心狠手辣。
安抚好阿耶和阿娘,取了贵妃要用的香,又取了一盒给晴儿的醒脑香膏,给玉珠选了一本学徒用的书,草草用了午膳,已到午时正。
走出府就看到宫里马车旁边的董府马车,飞鱼正朝她张望。
福临心至。
不如让董奕出手抓薛家人?
薛家乃制香世家,香药使发现他们偷盗造假抓个人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激励了,疾步走过去,低声道:“我想见你家大人。”
飞鱼眨眨眼:“待小的禀报大人,得到许可才能见。”
白欢颔首:“那好,我先回顾府处理下家务,但务必在今晚戌时进宫前见到董大人。”
想了想,补了句:“事关大人的官声,很要紧的事。”
飞鱼:“…”
他主子会在意官声?
这女人整天就知道威胁他家主子,可主子还尽想着帮她,还命自己跟随她、保护她。
他自从跟了主子后就没离开过主子啊。
怎么都觉得主子有点怪异?
白欢为了表示自己听董奕的话,选择上飞鱼的车。
提裙正欲上车,忽闻一阵吵闹声,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
“放我过去,我是白家人,我要进去!”
白欢忙扭头,看见大堂兄白晨钜与金吾卫正在撕扯,她赶紧奔过去。
风尘仆仆的男子看到她的一瞬,七尺男儿的眼圈都红了:“卿卿,见到你太好了,家里可好?”
白欢忍不住有些哽咽:“他是我大堂兄,请放开他。”
金吾卫有些犹豫,白欢脸一沉,将贵妃令牌亮出来:“贵妃令在此,快放人!”
金吾卫们有些怕这个不怕死的白家小女娘,只好松开人。
白晨钜刚想开口,白欢摆摆手,示意他随自己上马车,两人坐定白欢才低声问问:“大堂兄,你怎么来了?”
娘亲曾给二叔父三叔父两家去信求助,但渺无音讯,还以为他们也避祸不想理,原来是派大堂兄亲自来了。
白晨钜抹掉一脸汗水,一把抓住白欢的小手臂,焦急万分:“听说你们出事了,我爹和三叔父找人打听了下,才知道大伯被困于宫中,就让我赶来帮忙。”
二叔父和三叔父家在益州,距离长安城一千五百里地,他日夜兼程也需三天。
想必上辈子,大堂兄赶到时只看到白氏长房阿耶一脉上百颗人头落地的惨烈了吧?
白欢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白晨钜见自己把白欢吓哭了,赶紧松开她,稳住神,像哄小女孩的般放缓语调:“不怕不怕啊,有大堂兄在呢。咱范阳白氏也不是好惹的。”
他压低声音:“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是金吾卫围府?”
白欢也不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
白晨钜怔愣了好半晌:“是谁这么狠?诬陷了大伯父还要谋财害命?”
她抹掉眼泪:“暂时还不知道,我正在查。不过阿耶定能保下,就是战香之事涉及兵部,刑部已立案,恐怕没这么简单。”
白晨钜蹙眉:“果然是战香出事了。这事大伯父专程去益州与我阿耶和三叔一起商议过,本来白家一向不碰军需生意的,但后来不知为何大伯回来后又应允下来了。”
白欢内疚。
都是因为她!
阿耶想让她嫁到顾家后,凭借两家越来越深的生意来往,顾家得了长久的好处,不会因她是商贾之女轻视她。
“大堂兄,眼下有一件要事唯有你能做,白家的荣辱将全系于此事上。”
白欢正有一件大事,必需白氏一族的儿郎去做。
大堂兄来的正好。
白晨钜吓了一跳,脸色严肃:“什么事?你尽管说,为了你们,我上刀山下火海…”
“没这么严重。”
白欢压低声音:“还有二十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九月初九斗香大会,我阿耶如今的情形是参加不了的,大堂兄你得上。”
白晨钜呆怔:“我?参加斗香会的都是各大家族的家主和制香名士啊,我不行的。”
“你怎么不行?你可是白家小辈中制香技术的佼佼者,也是白家小辈中第一位被工部定级为大香师的,你只喜欢研究技术不喜抛头露面太低调罢了,你的制香技术放在天晟也没有几个能比得过。”
她顿了顿:“何况斗香大会规定,女子不能参加,白氏一族能上阵的唯有堂兄了。这可是咱整个白氏一族的荣辱啊。”
“可…”
白欢飞快打断他:“不用担心,就算将白家蝉联五年的魁首丢掉也不要紧,谁家没个起起伏伏?但是,白家可以输比赛,但不能输阵!白家只要参加比赛,就等于白家未倒。”
事关整个白氏一族,白晨钜不再忸怩,用力点头:“好,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
白欢放心了:“白府只是不让人出府,暂时不会有事,大堂兄就留我家吧。阿耶虽起不来,但人是清醒的,可以指导你用白龙涎制龙御天香,你尽力就好。”
两人再细细聊了下细节,白晨钜进了白府,白欢回了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