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杋故作疑惑:“抱歉,我没听懂?”
“小友,我需要你的躯体,来作为我的新生容器。”
徐仁义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这下,总能理解了吧?”
老而不死是为贼,庄杋暗骂一声,面上却依旧冷静:“你刚才不是说,更换躯体无法解决屏状核的问题吗?”
面对他的疑问,徐仁义特别有耐心:“当然,我认识的许多富豪,虽然有一整个克隆人储存库来让自己永葆青春,但该老死的还是会老死,一个都躲不掉。”
“那,愿闻其详?”
“因为人类世界,真有一个人解决了屏状核难题,成功地…机械飞升了。”
“谁?”
“古斯塔·洛林,他曾是仿生智能集团的首席科学家,机械飞升后,创建了‘圣地’,自称圣父——所有仿生人的创造之父。”
庄杋默默记住这个名字:“他是怎么解决屏状核的?”
“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但我确信,他的屏状核完全由机械元件组成,却完整地保留了他原有的意识。”
徐仁义继续道,“后来,那群老不死的家伙,看到了永生希望,都想追随圣父步伐,于是圣父给了他们一台‘记忆转移’的机器,说是通过它,就能将人类的意识,顺利迁移到新的机器里。”
庄杋脸色古怪:“没有成功吧?”
“嗯,很难说成功,那些被转移了意识的机器人,虽然各方面表现不错,但给我的感觉......总有点不对劲,你知道的,我向来贪生怕死,没有万全把握,是绝不会走这条路的。”
徐仁义又看了庄杋一眼,语气里带了点感慨:“幸好我和圣父算有点交情,后来我私下拜托他,请给我定制一台记忆转移装置,但是呢,转移的对象就不要仿生人了,而是一具健康的、正常的人类躯体。”
“慢着,还是有漏洞。”
庄杋冷静反驳:“我不是恶意揣测,可这位圣父,或者说这个仿生人,它和我们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算是硅基生命了吧,你就这么相信它的话?”
徐仁义叹息一声,浑浊的眼珠子满是遗憾和不舍,语气也愈发苍老:“小友,我没多少时间了,总要再试试吧。”
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他想赌一下,只不过赌注是庄杋的生命。
庄杋如今能做的,是尽量延长和徐仁义的交谈时间,从而好好观察他的眼睛。
庄杋盯着他,沉重点头:“好吧,就算圣父的方法真有效,你为什么不首选自己的克隆体?匹配度更高,也不会排异,为什么非要是我?”
徐仁义又咳了声,缓了好一会才说:
“确实,我也问过圣父这个问题,但他道出了更多实情,原因在于......诡雾。”
“诡雾?”
徐仁义没有隐瞒:“嗯,按照他的解释,记忆转移装置的核心原理是‘量子隐形传态’,而这个转移过程,最怕的是诡雾干扰。”
“不是有驱雾灯吗,难道还不能排除干扰?”庄杋为了活命,在使劲找各种漏洞。
徐仁义摇头:“驱雾灯能避免人类被宏观感染,但在微观领域,哪怕是在最洁净的实验室里,诡雾依旧无处不在,你要知道,对于精密的科学实验而言,一点点微扰都足以让结果大相径庭。”
庄杋听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诡雾对这个世界的破坏性。
他想起之前大卫的吐槽,不确定地问:“所以,诡雾也会干扰核聚变电站的运行?”
“当然会,没有量子计算机的实时监测,新型的核聚变电站根本无法运转,就只能用最传统的老式反应堆,而且还要降低大半功率才能确保安全。”
徐仁义的语速很慢,“能源问题只是其一,另一个麻烦是,量子计算机也没法用了。”
庄杋试着理解:“你意思是,诡雾会直接破坏纠缠的量子态?”
“没错。”
庄杋一时间不知道说啥。
徐仁义喝了一口茶后,抬眼看他:“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魔探’了吧?”
“魔探可以免疫诡雾,排除干扰......”庄杋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小友,我等了几十年,等到心灰意冷,总算找到你了,能理解我那份激动的心情了吧。”
“不理解,我只觉得自己倒霉。”
“呵呵,小友应该庆幸才对,你将继承我的商业帝国,继承我的所有财富和权力,有多少人渴求而不得?”
徐仁义捋了捋胡子,语气和蔼:“当然了,会有一点点副作用,你原来的记忆会消失而已。”
“......”
他一番话,把庄杋干沉默了。
通过徐仁义的一番话,他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之前,为了找到合格魔探,核子集团前后“消耗”了数万具冷冻人,却只找到一个。
可惜那个老魔探年龄太大,寿元将近,最终没能达到手术条件。
无论从哪种角度看,眼前这个这老匹夫都是真正的刽子手。
旁边一直安静的金发医生,上前俯身道:“徐先生,这里暂时不具备实验条件,您看,是不是要将他带回总部?”
徐仁义果断拒绝:“我大老远从荒谷过来,就不想再挪窝了,我看这里就挺好嘛,也没人打扰,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一番随口埋怨,倒是让庄杋脑补出一场庞大家族的权力内斗大戏。
这里面,能不能做点文章?
这时,大卫收到消息后前来报告:“徐先生,记忆转移机器已经送达。”
“很好。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金发医生不敢与徐仁义对视,低头估算了一下:“徐先生,最快…需要一周时间。”
“三天后,立即手术。”徐仁义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是,我马上安排。”
他们的所有行程安排,都毫不避讳地在庄杋面前谈论,仿佛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只剩三天时间,我还能做什么......庄杋暗中开始了头脑风暴。
徐仁义看向庄杋,笑着说:“小友,等手术成功了,咱们再一起共事吧。”
庄杋只觉得一阵恶寒。
金发医生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直接威胁:“接下来几天,请你不要做任何傻事,否则后果很严重。”
庄杋眼神中的光芒恰到好处地黯淡下来,他沉重点头,直接认命了。
“但我有个请求。”
“小友但说无妨,我会尽量满足你。”
“这里太闷了,我需要一些纸和笔来画画,可以吧?”
徐仁义似乎被触动了某根心弦,又或是老乡情绪弥漫,郑重点头:“没问题。”
很快,后勤人员在筛查后,给庄杋送来了一整箱画材,从笔墨颜料到各种型号的毛笔、油画笔、水彩笔,一应俱全。
纸的类型只有A4纸、水彩纸和素描纸,庄杋却叮嘱一定要宣纸,后勤人员没听明白。
“去问徐先生,他肯定知道。”
徐仁义当然知道宣纸,乐呵呵道:“这小子,幸好我有些存货,都给他吧。”
......
第一天,庄杋画了许多不同风景的山水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仿佛不是在画,而是直接从脑海里打印出来。
这得益于他的“超忆症”,有过目不忘本领。
不过每幅画都略显粗糙,求快不求精,这自然是他故意的。
安检人员检查了画纸,里外搜查一番,没发现异样便离开了。
在摄像头的精准监控下,庄杋的任何小动作都无所遁形,但他根本不在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晚,庄杋以宣泄般的情绪又画了十几幅油画,画完后也不管身上沾染的颜料,直接躺在画纸上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另一边,徐仁义刚做完全身检查,便收到了相关汇报。
他认真看完监控视频,笑了笑:“挺好,后生可畏,精力充沛。”
第二天,庄杋很早起来,又开始了疯狂的作画模式,这次是素描和速写。
不到一个早上,他就画了十几张,后勤人员进来又换了一批新纸。
这次他提了新要求:“我需要一些胶水,能粘住画纸就行。”
后勤人员向上汇报,经批准后拿来了几管胶水。
庄杋看了眼,忍不住皱眉:“这么少?也行吧。”
他利用这些胶水,很快搭建出简单的纸质房屋和小人,像模型一样摆在桌上。
接着他继续作画,这次是油画,但他刻意用身体遮挡住背后的摄像头,还将画好的油画悄悄收了起来。
这种可疑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安检人员的重点盯梢。
不过徐仁义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些小秘密,很正常,就没必要再频繁检查了。
是的,徐仁义开始理解和同情庄杋的境遇了,毕竟以后这具年轻躯体,就是属于他的,又何必对“自己”那么苛刻?
到晚上,庄杋利用剩余的胶水,直接砌了三面纸墙,将自己大半躯体全挡住了。
风控警报顺利触发。
安检人员立即冲进房间,迅速撕掉纸墙,结果只看到一脸狼狈不堪的庄杋。
“你在做什么!”
庄杋满脸愤懑:“你们有病是吧!”
安检人员没在他身上查出什么异常,语气依旧冰冷:“注意,不要再做出任何危险行为!”
庄杋见状,骂得更难听了。
等安检人员收缴了所有画笔和纸张,后勤主管稍一分析,便猜到了“真相”,脸色古怪地向徐仁义通报了情况。
“还有这事?”
徐仁义听了后,也略微诧异。
他看了看那些惟妙惟俏的纸质模型,脸色泛起波澜。
随后,他又拿起之前被庄杋偷藏起来的画像,细细端详了一番,认真点评:“画工不错,把握住了人物精髓。”
徐仁义想起那几面砌起来的纸墙,以及庄杋的愤怒,忍不住笑道:
“这家伙生气是正常的,你们啊,确实破坏了人家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