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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春湖风暖,墨路同行

  草芥称王_第182章春湖风暖,墨路同行_

书名作者阅读记录第182章春湖风暖,墨路同行  二月中的上城,寒意早没了隆冬时的凛冽,倒像“陇上春”酒楼里醉软了的胡姬衣裳,伴着酒香暖风,不知不觉就把衣裳褪去了大半。

  丝路之上,沉寂了一冬的驼铃终于再度苏醒。

  启程的商队载满了中原的丝...

  暴雨如注,夜色浓得化不开。

  渭城东郊的“明心堂”工坊内灯火通明,十余盏油灯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墙上密布的机关草图与算式。阿萤盘膝坐在地,十指轻抚铜盘表面细密的凹槽,耳廓微动,仿佛能听见金属内部流动的声息。她面前摆着一台半成品三尺高,形似圆匣,四侧嵌有可旋转的铜铃阵列,底部连着一根探杆,直插入地面三寸深。

  “听音辨位机第三试。”她低声自语,嗓音清亮如泉,“子时三刻,风向东南,雨势未歇,回音易散…需调频七度。”

  话音落,她轻轻拨动中枢齿轮。刹那间,铜铃齐震,嗡鸣成律,声波穿透泥水渗入地下,在岩层间反弹折射。片刻后,铃音渐缓,高低错落,竟似谱成一段暗语。

  “北偏东十五步,地下六尺,有空腔。”她睁开盲眼,虽无神采,却精准指向墙角,“不是夯土,是旧砖砌的拱顶又一条暗道。”

  身后传来掌声。孙七郎从帘外走入,披着蓑衣,靴上沾满泥浆。“姑娘神了!”他惊叹,“方才部曲探查,果真在那里掘出一道封死的排水支渠,通往废弃窑场。若非你这机器‘听’出来,谁会想到敌人还能借老城基建做文章?”

  阿萤嘴角微扬,不动声色:“影姬先生说,人心藏奸,不如地脉诚实。只要肯听,大地总会说话。”

  孙七郎肃然起敬,将一卷绢册递上:“这是最新一期《机关术辑要》,编委会特许你列入署名。另外…”他顿了顿,“海岛来信了。”

  阿萤双手一颤,几乎打翻铜铃阵。她摸索着接过信,指尖摩挲字迹依旧是那熟悉的瘦劲笔锋,只是墨色略淡,似是反复蘸水书写。

  “阿萤:

  你昨日传回的数据有误。非因仪器不准,而是忽略了雨水饱和对声波传导的影响。应加设滤湿层,并在探杆顶端裹蜂蜡以防水蚀。另,建议将铜铃改为八音阶共振式,参考《秦墨乐律篇》第四章‘宫商角徵羽’之倍律推演。

  做得不错,但别骄傲。

  下一轮考题:设计一款可在暴雨中自动校准方位的导航器。限七日。”

  信纸末尾,画了一只展翅的信鸽,脚上绑着竹筒。

  阿萤捧信良久,忽然笑了。那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严厉又温柔的方式,告诉她你值得被要求更高。

  “我要回信。”她说,“请备好特制防水油纸,再送一套微型凿刻工具来。我要亲手画图。”

  孙七郎重重点头:“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城主府西厢密室。

  杨城主正俯身查看一幅新绘的地下结构图,其上红线交错,标注着近十日发现的七处隐秘通道。陈惟宽立于侧旁,神色凝重。

  “全是对称布局。”陈惟道,“以城隍庙为轴心,呈蛛网放射状,深度均在五至八尺之间,部分段落铺设有隔音木板,明显是为了隐蔽行军。”

  “不是马匪能做到的。”杨城主缓缓道,“这是正规军工程队的手笔。而且…”他指尖点向一处节点,“这里,距离府衙地牢仅二十丈。他们想劫狱?”

  “不。”陈惟摇头,“熊影姬已被判终身监禁,流放孤岛。除非…有人还想救她?”

  空气骤然一冷。

  两人同时想到一人李昭临死前嘶吼的话语:“你们永远不懂!有些债,必须用整座城来还!”

  “查。”杨城主沉声道,“所有曾参与三十年前城建的老匠人,无论生死,都要排查亲属关系。另外,通知沿海哨所加强巡逻,任何靠近石堡的船只,格杀勿论。”

  “是。”陈惟欲退。

  “等等。”杨城主忽而抬手,“你说…熊影姬真的完全不知情吗?她和李家,会不会早有牵连?”

  陈惟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一件事三年前丰安庄暴乱,她冒死护住讲学堂那批孤儿时,口中念的,是一首童谣。而那首童谣…是陇右边境才有的古调,正是李承渊故乡的民谣。”

  杨城主瞳孔微缩。

  “你是说…她可能认识李昭?甚至…曾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或许。”陈惟低声道,“但她后来停手了。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她看见了别的东西比如,孩子们的笑容。”

  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照亮案头那份《渭城日报》。报纸头条赫然是:“十莲入学盛典圆满举行,阿萤献技震惊四座”。

  杨城主久久凝视那行字,终将它轻轻折起,放入抽屉最深处。

  三日后,晴。

  市集南门新开了一家“机关茶肆”,店主是个年轻女子,名叫小荷,正是首批“十莲”之一。店内不卖茶叶,专卖各种小型机关玩具:会走路的木驴、能报时的铜雀、还会唱童谣的竹偶。

  百姓围观如潮,孩童欢笑不断。

  而在柜台暗格里,藏着一部微型发报机由“影姬轮”原理改良而成,通过踩踏踏板产生电流,可向城主府发送摩尔斯码信号。每日闭店后,小荷都会悄悄拍发电文:“今日无异状,货物流通正常。”

  这是杨城主布下的新防线让技术成为眼睛,让知识成为盾牌。

  傍晚时分,归官营匆匆赶来,面色铁青。

  “城主,出事了。”他压低声音,“我们在北岭发现一座秘密营地,残余敌军尸体二十七具,皆服毒自尽。但其中一人指缝夹着一张烧焦的纸片,上面写着一行字:‘癸酉年四月初九,石堡潮汐最低时’。”

  “癸酉年…就是今年。”杨城主眸光陡寒,“他们知道什么时候海水退得最远,可以徒步登岛?”

  “不止。”归官营咬牙,“我们刚收到海防急报昨夜有艘无旗船试图靠近石堡,被哨艇击沉。幸存者供认,他们是受雇于一个叫‘归烬会’的组织,任务是接应一名‘重要人物’撤离。”

  “归烬会?”陈惟皱眉,“从未听过。”

  “但这个名字…”杨城主缓缓起身,“像是某种忏悔。‘烬’,是灰;‘归’,是回去。他们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结束什么。”

  “您怀疑…还有另一股势力想灭口?”陈惟问。

  “我怀疑。”杨城主望向东方海面,“熊影姬知道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当夜,风暴再起。

  石堡孤悬海外,巨浪拍打着悬崖基座,发出轰然怒响。熊影姬独坐灯下,正在修改一份《滑翔轮椅增强版》的设计图。她的手腕已不如从前灵活,写字时常颤抖,但她依旧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忽然,窗棂震动。

  她抬头,只见一只浑身湿透的信鸽扑棱飞入,跌落在桌角。取下竹筒,展开油纸,是一幅简略地图,标示着渭城西北角一处废弃矿井的位置,旁边写着:

  “影姬先生:

  此处曾为李家私矿,二十年前封闭。近日发现通风口有新足迹,疑藏匿人员。据线报,‘归烬会’欲借此地道突袭石堡,营救所谓‘圣女’。

  但我们认为你并非他们口中之人。

  请小心。

  墨者隐鸢”

  熊影姬怔住。

  “圣女?”她喃喃,“他们竟把我当成复国图腾?”

  她冷笑一声,提笔回信:

  “告诉你们的‘隐鸢’,别浪费力气猜我是谁。

  若真关心那矿井,就该查查井底是否仍有硫磺残留。

  当年我父亲死在那里,不是事故。

  是谋杀。

  而凶手的名字,刻在矿碑背面第三行。

  去看看吧。

  她写下自己名字的缩写,如同签下一纸战书。

  信鸽再次起飞,冲入风雨之中。

  七日后,矿井真相揭晓。

  部曲掘开坍塌的入口,果然在井底发现一块残碑,背面刻着死者名录。第三行赫然写着:“杨德元,四十岁,监工,殁于瓦斯爆炸。”

  “杨德元?”王熙杰失声,“这不是…城主的父亲?!”

  全场寂静。

  原来,三十年前,正是杨城主之父杨德元负责整顿私矿,查处李家非法开采。就在他准备上报朝廷前夕,矿井突发“事故”,包括他在内的十二名巡查官全部遇难。官方定性为意外,唯有年仅八岁的杨灿,在父亲灵前听见一句遗言:“…小心…李家的棋…还没完…”

  从此,他立志查明真相。

  而今,命运轮回,线索竟从敌人口中回归。

  杨城主站在矿碑前,久久不语。雨水顺着他的铠甲流淌,像一道无声的泪。

  陈惟轻声道:“你现在明白了吗?为什么崔临照敢赌,李昭敢反,熊影姬敢斗…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座城的根基之下,埋着太多未亡人的恨。”

  “所以更要建。”杨城主终于开口,声音坚定如铁,“用新的秩序,覆盖旧的伤痕。让每一块砖,都承载希望,而非仇恨。”

  他转身下令:“即日起,将此矿改建为‘先贤纪念馆’,陈列三十年来为渭城牺牲者的名册与事迹。尤其要标明每一位因公殉职的工匠、兵卒、医者、教师…让他们不再只是史书角落的数字。”

  “至于熊影姬…”他顿了顿,“拟一封密函,由我亲笔书写,说明她父亲之死已有定论,凶手虽已病故,但其族产充公,用于修建烈士陵园。并附上她幼年在家塾的成绩单她曾是陇右三州唯一考入官学的女子,后来却被迫退学,只因‘女子不得列籍’。”

  “您是要唤醒她的过往?”陈惟问。

  “我要让她记起自己是谁。”杨城主望着远方,“不是毒蝎,不是棋子,不是圣女,也不是囚徒。她是熊影姬,一个本该光芒万丈的女人。”

  半月后,石堡收到这份包裹。

  熊影姬拆开时,手指剧烈颤抖。她看着那张泛黄的成绩单,看着“算术甲等”、“机关术优”、“志向:造利民之器”的评语,眼泪终于落下。

  那是她最后一次哭泣。

  次日清晨,她提笔写下一份数千言的技术备忘录,详述秦墨失传的“水力联动锁”、“磁针定向仪”、“火药提纯法”三大绝技,并注明:“此三术若落入野心家之手,可毁一城;若用于民生,则可福泽百代。望执掌者慎之。”

  她将文档封入铁盒,附信:

  “交给小荷。

  告诉她,真正的力量,不是让人恐惧,而是让人自由。

  上次寄来的茶叶太苦,换点甜的。

  这里的风,已经没那么冷了。”

  信鸽第三次腾空,穿越朝霞,飞向大陆。

  春去夏至,麦收时节。

  渭城迎来前所未有的丰收。新推行的轮作制使亩产提升四成,加上“影姬轮”灌溉系统全面铺开,旱灾之年竟逆势增产。百姓自发凑钱,请匠人铸造了一口“民生钟”,悬挂于城楼中央,每日早晚敲响,声传十里。

  杨城主并未出席典礼。

  他在书房召见了十名少年皆为当年讲学堂最早的学生,如今已成长为新一代墨者骨干。他取出十枚铜牌,正面刻“渭”字,背面铭“守正持技”四字。

  “从今日起,你们是‘十卫’。”他说,“不必效忠于我,只需效忠于这座城的道义。若将来有谁背离初心,哪怕是我下令,也要阻止。”

  少年们跪地接牌,泪流满面。

  而在遥远的海岛上,熊影姬收到了一本全新的《机关术辑要》,封面烫金,印着“第十期特别纪念版”。翻开第一页,竟是她当年设计的“双动汲水器”复原图纸,下方标注:“原型熊氏影姬,陇右奇女子也。”

  她抚摸那行字,唇角微微上扬。

  窗外,朝阳初升,海面金光万道。

一只信鸽静静栖在窗台,脚上竹筒空了,却带来另一种无声的讯息  风起了,云散了,旧时代正在落幕。

  而在这片土地上,有人低头耕耘,有人仰望星空,有人盲眼识机,有人囚中传火。

  他们不再是历史的尘埃,而是未来的基石。

  夜深人静时,杨城主再次提笔,续写日记:

  “今日授‘十卫’铜牌,恍然惊觉,当初那个握剑闯关的少年,竟已成了他人仰望的灯塔。

  变革不在一日雷霆,而在十年树木。

  我不知百年后世人如何评我,但若有一人因我之政得以读书、造物、发声、追梦,便不负此生。

  熊影姬来信,索要蜜饯果脯。

  我笑了。

  原来最坚硬的心,也会被一颗糖融化。

  明日遣快船送去十箱桂花糖、五坛梅子酒,另附新采春茶两斤。

  附言:

  ‘您说得对,防锈铜套不能少。

  但我们更不该忘了人心也需要镀一层保护膜,叫尊重。’”

  墨迹干透,烛火轻跳。

  远处,民生钟悠悠响起,唤醒又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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