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午宴
契丹贵族天生就有爱好奢华的特质，在这一点上他们做的比宋朝的贵戚们更甚，早在石子明时代，昂贵的纯金嵌七宝座钟在辽国就卖的比宋国更火。近年来，随着南美的拓殖，咖啡与可可传入中土，辽国贵族们又一窝蜂的追求起这些昂贵的饮料来了，让大宋的出口商人赚的盆满钵溢。至于其它大宋出产的昂贵奢侈品：瓷器、丝绸、茶叶以及精美的手工艺品，更是辽国贵族须臾不可离的必需品。甚至的，他们向宋国出口大量的牛羊、木材和皮毛来换取宋国加工生产后返销的奢华马车、成品大衣和对妇女们有莫大吸引力的护肤精油。
耶律雪虽然是个失意者，但是却没有丝毫打算稍微收敛一点的意思，她为自己的满庭芳银庄选定的地址位于界身巷一街之隔的汇通坊金融巷2号，并且雇佣了一个来自天竺的建筑商承包设计，门柱用的都是辽国渤海产的红松，正门采用的是见多识广的汴京人也闻所未闻的全副落地大玻璃设计，仅此一项，便耗费数万贯。
地面用的是水力打磨的大理石地板，特地挑高的屋顶增加了更多的窗户——同样也用全透明的玻璃取代了半透明的窗户纸，使得大厅里处处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李进溪走进这间处处充满着辽国贵族特有审美情趣：粗狂、奔放、厚重的大厅，欣赏着那用整块大理石凿成的前台，不禁感慨自己一夜之间就成了土包子。
“李先生对这里还满意吗？”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婢女迎了上来：“公主殿下命小的来伺候您。”
李进溪点点头，“真是太震撼了…公主殿下的气势，太令人震撼了。”
“李先生过奖了。”耶律雪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回廊上，她已经换上了汉人的服饰，却披着那一头的金发：“李先生上来看看吧，这里能看的更清楚。”
绿衣婢女引着李进溪从波斯风格的交叉水泥石阶走上二楼，耶律雪站在那镔铁标志的徽章下：“李先生，对我们的这间总号感觉如何？”
“太令人赞赏了。”李进溪靠近石栏小心翼翼的往下看着：“这样的设计，真是闻所未闻。”耶律雪颇为自矜的笑了：“李先生，这边第一间就是您的办公间，里面有些账簿您可以先看看，嗯…等到四级会议结束之后，您再和我谈谈发展的问题吧。”
“是，公主殿下。”李进溪鞠躬退下，他瞟了一眼带自己上来的那个绿衣婢女，却发现她与公主身边的那位红衣服的婢女长的是一模一样。
“李先生，请这里走。”绿衣婢女柔声道，领着李进溪就进了他的办公间。满庭芳银庄刚刚开业没有几天，账目清晰的几乎就是一目了然。目前他们的金库里有一万两黄金和二十万两白银的储备，账面上也还有八千万贯的交钞。耶律雪或许对于艺术设计和享受生活颇有心得，但是经营一家银号却显得颇为束手无策。李进溪有些恶意的猜想，她如此的信任自己该不会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吧。
猜想归猜想，他还得打起精神来料理庶务。大宋目前的银号总数少说也有三百来家，其中真正的全国性大银号也有十来家。而满庭芳银庄就比较尴尬了：虽然不论现金还是压库它的实力都可以跻身至少前二十之列，但是目前，满庭芳银庄有且仅有一家总号，宋国商人们不论是存钱还是贷款都宁愿去他们更熟悉的联商而不是半路杀出来的满庭芳。
“得买几家小银庄。”李进溪拿出一张纸，写下第一点。
联银遍布宋辽夏三国的生意网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满庭芳没有时间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要想最快的时间里拥有自己的分号和网络，买几家资产优良，管理得当的银庄是最好的事情了。反正满庭芳不差钱。
“得开展新业务。”李进溪写下了第二点。
联银实在是个怪兽，大宋境内的大宗商贸交易和宋辽夏三国的进出口结算都是由它垄断的，而满庭芳如果冒冒失失的就去触动它的核心利益，必定会死的很难看。
“还得把手插到实体里面去。”李进溪虽然对股票和债权情有独钟，但是在江南游学的那段经历让他觉得，如果能控制几个关键的工场，也是很有好处的一件事情。
李进溪一面写着一面画着，不知不觉，午饭的时间就到了，那绿衣的婢女一直站在门口的角落里，见到座钟都快指向了午时正才出声提醒道：“李先生，时候不早了，该用午膳了。”
“哦。”李进溪站起来，他记得附近似乎有家简餐店，只要十五文钱就可以吃到撑死为止。但是那个婢女接下来的话却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馋虫：“小姐在望江楼定了酒菜，请先生务必赏光。”
有人请客总是好事，而且在李进溪的乐观之中，似乎女人们不会逼着他喝酒。
等他到了望江楼三楼被耶律雪包下来的大厅里，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厉害。这位辽国的公主似乎是把半个汴京城的名媛淑女都请来了，这让他不得不重新估量自己的这位新东家的交往手段。
“李先生，这位是两浙路转运使茅大人的夫人吕子玲吕夫人，这位是她的妹妹吕子群。”一身汉人装束的耶律雪挎着两位美艳夫人的胳膊为李进溪介绍道：“她们的父亲，就是吕老丞相。”
“失敬，失敬。”李进溪的额头上忽然冒出了许多的汗，这些夫人小姐们身上的天方香水熏的他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位是周国的公主，刚刚与韩丞相的小儿子订婚。”耶律雪人高胳膊长，不停的拉过来一个又一个女孩子，似乎想让李进溪在一面之缘中把她们的夫家和父祖全部都记下来。
“这位是桑家的女儿，她的未婚夫是…”
“这位是…”
李进溪被眼前的莺莺燕燕弄得晕头转向，只见一片又一片衣袂在自己的面前飘来飘去，一根又一根细白的胳膊在自己面前挥舞，一块又一块丰满而白皙的胸脯在自己的面前微微起伏，天啊，这里是男人的地狱吗？如果当上大宋皇帝的代价就是要被这样无穷多的女人包围着，那么李进溪宁肯骟了自己。
“皇太子驾到！”忽然楼下一声长呼，众家淑女们纷纷跪倒，暂时无暇顾及李进溪才让他得以喘上两口气。
赵竑在自己的好友狄德的陪伴下登上三楼，这位皇太子素来以亲民自诩，经常与狄家兄弟一同到民间走动，而且也和他们一起庇护了许多对秉政的韩侂胄不满的文人，因此在文人圈子里颇有些好名声，只是这位皇太子却有个不太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的爱好：一生最好是人妻。今天在场的名媛之中，但凡是已经嫁人了的，大多都与这位皇子有过露水鸳鸯的缘分。
常言道盛唐富宋，又道脏汉臭唐，可见一个国家若是在物质上富裕到了极点，那么在精神上必然要寻找一些别样的乐子，特别是在石子明鼓吹功利，宣扬自觉之后，宋人开始了一场“我是一个凡人，只寻求凡人的快乐”的解放运动。在熙宁乃至绍圣年间，女子还是以文静秀雅为美德，绝少抛头露面，而到了绍兴年代，到宋国南方旅行的白上学者充满惊异的在他们的笔记中写到：“宋人饱读儒书，崇尚礼仪，然行为迥异礼教，士大夫坦荡裸奔如魏晋名士，名门闺阁亵衣道路似天生如此。苏杭之间，有秦淮风月，笙歌百里；金陵以下，墨奴面首，近十万数…至佳节，朋友相馈赠，苏绣裹胸、粤绣红兜亦在礼单之列…”
赵竑虽然早已有了太子妃和许多个侍妾，但是在“日下”的时风之下，他表示自己很难拒绝那些充满魅力的夫人们的诱惑。
而且，偷情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昨天晚上，他刚一知道两浙路转运使茅士龙入宫觐见，便顾不得这位一路的镇守大员随时都有可能回家的风险，悄悄的穿上普通人的服饰来到茅宅的后院与他那美艳又有一颗玲珑心的夫人吕子玲好好的欢度了两个时辰。
三更半夜的从茅府又溜出来之后，这位皇子殿下表示今晚的刺激还不够过瘾，又跑到刚才的美人的妹妹家，去与吕子群又来了一场盘肠大战，昏昏沉沉的睡到天亮方才起来。
现在在望江楼上，这两位夫人同时看见了昨晚的情郎，不由得都觉得脸皮有些发烧，虽然吕子群是皇太子情妇的消息已经在汴京城传开两三年了，但是皇子给一个方面大员的头上戴绿帽子的事情可就在“风流韵事”和“肮脏丑闻”之间两可了。
赵竑也看见了她俩，望着这一对姐妹花娇羞的模样，不由得心神一动，上前就扶起了吕子群。在场的众人也都知道这两位的情史，如潮水样的都退了下去。
吕子群挎着赵竑的胳膊，将他带到东道主耶律雪面前：“太子殿下，这位就是契丹来的公主，耶律雪殿下。”
赵竑将面前的这位冰雪美人细细打量，只见她一头如瀑的金发，碧蓝的眼珠，白皙的如同牛奶样的肌肤，高挑的身材，以及那比宋国夫人们的平均尺寸要大上好几号的酥胸，不由得脱口赞叹道：“果然是个冰雪公主！”
耶律雪含笑微微致意，即便是被放逐出国，她依然保持着皇族的骄傲，大宋和大辽百年来以兄弟相称，两国的皇子公主见面也只能相互行平辈兄弟之礼。
吕子群是耶律雪在汴京最熟悉的朋友，而女人在闺房里对于男人的问题是无所不谈的。所以她与皇太子的交往自然耶律雪也是听她很骄傲的提起过——在现在的大宋，男人们以挣钱挣得多为能事，而女人们以情夫的地位为能事。
“契丹公主来到大宋，实在是我大宋的荣幸。”赵竑一面说着，一面盯着对面那高高耸起的雪峰，白狄的女人天生都是波涛汹涌，赵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一头栽进去很有可能会被闷死。
“大宋天华地宝，人杰物灵，能在大宋生活，耶律雪感到无比的荣幸。”耶律雪眼波流转，慢慢的抬起一只胳膊：“如果能够有幸遇大宋的皇太子殿下同行，那更是无上的幸福。”
赵竑毫不客气的立即挽过她的胳膊，一左一右的牵着两位美人走向主席。等到他们落座之后，众人才纷纷入席。直到这时，赵竑才注意到在席间除了晃来晃去的使者之外，还有一位陌生的男人。
“这位是？”他向耶律雪问道。
耶律雪巧笑倩兮：“这位是我新开的满庭芳银庄的庶务总理，李进溪李公子。他是我契丹智者阿丹史米先生的好友。”
赵竑不禁多看了李进溪两眼：“阿丹史米号称智者，我也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唔，果然是名不虚传，既然李公子是阿丹史米的好朋友，那么想必也定然是人中俊杰——李公子也是从契丹来的吗？”
“回皇太子。”李进溪忙站起来答话：“在下是高丽人。”
“哦，高丽人。”赵竑重复了一遍，李进溪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知道高丽和大宋虽然是盟友，但是大宋对爱夸夸其谈的高丽人的观感却并不是很好。赵竑举起酒杯，众人也都纷纷举杯，只听到这位皇太子一面将身侧的耶律雪拉起，一面道：“我大宋，虽然是汉家皇朝，但是不拘一格，大理人可以参加科举，吐蕃人可以统帅边军，契丹人可以开设银庄，高丽人可以兴办实业——我大宋一视同仁，天生俊杰，何其多才，唯宋能用！唯宋能用！”
“天生俊杰，唯宋能用！”在场的人齐声重复着皇太子的祝酒词，高举酒杯，将美酒洒在地上方才再度入座。
在坐下之后耶律雪笑着问道：“皇太子殿下豪气冲天，令人钦佩，只是…”
“只是什么？”
“别的不说，小妹只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她察言观色极快，马上就开始和赵竑兄妹相称了，而皇太子殿下也不客气：“耶律妹妹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来吧，纵然我回答不上来，还有狄家大郎呢，是不是？”
此时，狄德正忙着与柴家的小姑娘眉来眼去，竟然差一点儿没有听见皇太子的话，惹得夫人们一阵银铃般的窃笑。弄得那柴家的小姑娘脸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