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阿提拉河流域的一处草场上。
鼓点声中扛着长枪的红衣辽国步军缓缓从南方踏步走来,两翼若隐若现的猎骑兵缠住了在此的两万五千名白上铁骑,迫使他们在这片空旷的草场上的一个坡度比较缓的山丘上坚守了两天一夜。现在辽国步军的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们的援军已经被打败了。
西院大王陈洛骑在马上,举着千里目眺望着远方,身边的参谋们各个心神激动:眼前的这些白上骑兵已经是白上国王最后的王牌了,号称是战无不胜的回纥铁骑。不过最近由红衫军粉碎的关于传统军事强国白上国战无不胜的神话是越来越多了。
自从夏兴宗李秉常西迁之后,西迁的白上人向宋朝学习了先进的军事教育制度,又不惜重金购买了震天雷和火炮之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更放下身段,向辽人请求派遣军事教官,可以说,在白上西迁的最初二十年,白上军是个杂糅了宋朝武备和辽人操典的混血儿。而且从实际效果来看,这杂糅的效果还不错,在辽国教头和宋国火器的支援下,白上先后灭掉了回纥各部,一统天山南北,设置了安西和北庭两路,仿造东朝例,置安抚、刑狱、监察三使。
那一段时期可以说是白上与辽国的黄金时期,但是浮华如梦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当白上试着把他的爪子探入到辽国视为自己将来留给子孙异常的阿提拉河流域的时候,两国的关系就急速交恶。
正如陈洛一再对耶律宏达说的那样:“当代的重大问题都是无法通过演讲和表决而决定的,辽国的剑应当为辽国的犁获取土地。”辽国很快就组建了穿着红衣的西部集团军,正式的向白上国宣战——顺便说一下啊,之所以穿红衣,是因为红色的染料最便宜,而非后来的良青发们渲染的“勇气、意志和决心”。
而且组成红衫军的分子也令人难以恭维,陈洛曾经不止一次的给皇帝连襟写信抱怨:“那都是一群世界上最该吊死的人渣、罪犯和恶棍。而您把他们全数都送到我的军营里来了。”其实这也是耶律宏达的无奈之举,辽人固然尚武,但是草原民族的惯性却使得他们顽固的认为骑兵才是光荣的象征,步兵这种慢吞吞的在地上走的弱者是失败者的去处。
但是,就是用着这些混混、流氓和交不起税被抓进来的失败者(在陈洛看来,他们不配被称之为人),他一次又一次的打败白上国一个又一个有着传奇历史的光荣团队,缴获的军旗足可以从上京城的城门口一直插到皇城的入口处。
战鼓隆隆,伴随着马拉火炮轰击着的尖啸声,浓密的黑烟之后,陈洛看见山上的骑兵已经摆好了准备冲锋的阵形。
“大炮不能上刺刀,解决战斗还得靠步兵。”他轻声道。
深知他心意的参谋挥动手上的彩旗,团长们看见后面发出的指令开始变阵。
根据陈洛发明的三三制原则,一个团分成三个营,每个营结成一个方阵,三个方阵呈品字形排布。一个方阵里又以连队为单位分成三组,每一组一个排面。指挥官和老兵们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枪上肩!”
对面的骑兵开始加速冲锋了,火炮手们已经换上霰弹进行横扫,但是为了尽快的堵住这只骑兵,陈洛带来的火炮只有区区一百门,只能形成一层薄薄的弹幕。那些信奉天方教的回纥骑兵们高高举起马刀,口中高喊着“真主保佑”的口号,如一道道黑潮一样的朝着处在平地上的步兵方阵冲了过来。
“瞄准——放!”一阵嘈杂的枪响过了之后,一些冲在前排的骑兵掉了下来,但是整体的冲击速度并没有减缓,黑潮距离红色的方块只有百步不到的距离了。
第一排的士兵在放过枪之后,就从背上的包裹里抽出一把长柄的尖刺Y插在了枪口上随即便把长枪斜向上扎在地上,转瞬之间他们已经从火枪手变成了对抗骑兵最传统的兵种——长枪兵,只是他们的这杆“长枪”的长度有些寒酸。
在他们做好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第二排的火枪手也在指挥官的号令声中扣动了扳机,随即是第三排。当白上骑兵冲到红色方阵面前的时候,第二排的火枪手已经装好了火药和弹丸。
“扎稳阵脚!”辽国指挥官们挥舞着战刀,用尽最大的嗓门吼道。
首当其冲迎接骑兵冲击的是最前排的老兵,他们已经无数次的将嚣张不可一世的白上骑兵挑落马下,这次也不例外。这些老兵油子虽然手上拿着的只是长度不到拒马枪一半的尖刺火枪,但是他们依旧毫无畏惧的迎着高大的马头整齐的向前一踏步,随即将手上的火枪对准柔软的马腹狠狠的刺了进去。
高速运动中的马腹忽然被利刃划破,巨大的痛苦使得这畜生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让马上的骑兵的劈砍失去了方向,即便有少数幸运儿能够对着步兵的后背砍下去,那劈砍的力道也被步兵背上背着的棉被卸掉了大半的动能。
此时,第二排的火枪手也开枪了,目标是被阻滞在第一排的骑兵,他们高高在上就好像是活靶子一样,几乎不用瞄准就能击中。
刺刀手们迅速的把长枪从马腹底下拽出来,高高的举在手中,午后的阳光折射着雪亮的刀刃,闪耀的光芒使得马群不由自主的躲开这恐怖的刀丛,分成一股股溪流企图从红衫军方阵中的空隙中穿过去。但是这样却只能更落了辽军的全套,所有方阵外层的火枪手都已经上了刺刀变成了刺刀手,他们默契的配合着,前排的格挡马上骑兵的马刀,后排的则从肩头对着马头刺了过去。中央的鼓手依旧在敲击着急促的鼓点,围在他周围的精锐火枪手们快速的装填着,将弹丸无情的倾泻在盔上插着白色羽毛的白上骑军指挥官的胸口。
“传令,游骑兵自由猎杀。”
陈洛在战场边缘远远的看着,黑色的狂潮依旧在冲击着红衫军的方阵,但是倒毙在红色磐石前的黑色尸首越来越多。
一直跟随在他周围的穿着杂绿色碎布条拼凑成的“乞丐骑兵”们出动了,只是今天他们不是主角,他们的任务只是自由的在这一片操场上奔驰着,用他们最拿手的打猎技巧用最奔放的来复枪轰杀那么几个“幸运”的在枪刺森林中穿越过来的白山骑兵。
不知不觉,第一波冲上来的白上骑兵已经损失殆尽,而红色方阵依旧矗立不动。
“全军,紧逼!”看着对方再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发动冲锋,最擅长痛打落水狗的陈洛又发出了命令,红衫军变成了一字长排阵,端着长枪,踏着鼓点迈着整齐的步伐好整以暇的向山坡上紧逼去。两翼以及山后一直不怀好意围观着打酱油的辽国猎骑兵们也溜着马慢慢的逼了上来。
“举枪!”
“瞄准!”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举枪!”
“瞄准!”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一刻钟后,白上国指挥官在红衫军整齐的鼓点声中举起了白旗。
“这就是我红衫军决定命运的一战。”陈乾充满骄傲的用一根细长的竹鞭指着沙盘上辽军迫降白上军的微缩模型道:“是役,我红衫军以三万之师正面出击两万五千白上精锐骑兵,以步克骑,威震天下。”
杨铁心有礼貌的微微点头,心里却道:论起以步克骑,我们宋人可比你们辽人有发言权的多。不过转而他却又思量道一个更严肃的问题:过去辽人一直都是依靠骑兵打天下,现在辽人也有了一只百战之余的长胜步军,不知道与大宋禁军一旦冲突起来,谁是胜者?
陈乾仿佛没有注意到杨铁心的沉思,仿佛是卖弄似的介绍道:“军乐团的演出马上就开始了,诸位,快跟我来吧,给你们特地留了最好的包间。”
他们这是正在大辽军方对公众免费开放的军史博物馆参观,南京军史博物馆号称是大辽规模最大的博物馆,收集了从太祖阿保机时代到当今三百多年间的数万多件与大辽铁血征战息息相关的历史证物。其中特别吸引杨铁心这个武将世家的就是那数百副大小不一的沙盘,上面一一再现了与辽国命运相关的重大战役的情景。只是有些令他遗憾的是,“为了照顾宋国老朋友的感情”,两个与宋辽战争有关的展厅都正在临时性“维修”。
博物馆是一个由阿拉伯人设计的大音乐厅,专门用来做军乐团演出——西方集团军的主力红衫军由于是步军的缘故,一直都要靠很高的薪水才能留的下人,所以陈洛在指挥征战之余还不得不开动脑筋另辟财源。
宋国科考团的团员们陆续坐入到场内,杨铁心、郭啸天由于是宋国禁军现役军官的缘故,收到辽方的特别优待,被安排坐在了包厢里。陈乾与他们刚刚落座,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啊。等一会儿的演出用的都是契丹语…”
“我们有通译。”杨铁心把林晓山叫了上来:“这样我们就能听懂了。”
林晓山很随意的俯身在杨铁心耳边:“底下坐着的除了我们的人,都是辽国的年轻学子,十五六岁的样子。”
陈乾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的仆人可以去吩咐演出开始了。
三声静场锣想过之后,大幕缓缓拉开。只见舞台的中央站着一名英气勃勃的红衫军军官,红色的制服,白色的绶带,锃亮的长靴,雪亮的佩刀。他身后是分成两排的合唱团,都是一水的红衫军制服。
锣鼓声起,长靴跺的地板蹬蹬响,天花板上好像都掉下灰来了。
开篇是一段语速越来越快的序词,林晓山快速的翻译着:
雄鹰挣脱枷锁,他的生命和崇高的荣誉注定为苍天之眷顾。
他继承帝国的骄傲和历史的崇拜,他以力量维护和平,他展翅飞过三百年时光。
从冰寒海岸到苍茫沙漠,神护佑着军团年复一年,剑闪神光,枪燃圣芒,赤手空拳亦有主宰的力量。
神圣、强大,天生杀手,魔鬼训练。
永远忠诚,绝不放弃,战争伊始,红衫军出击!
他们唱了起来,歌声雄壮浑厚:
我是武装到牙齿的杀人机器火光闪烁之间让你血流四溅不要怀疑,这是我的领域我的阴阳两界我的辽河流域当你奔袭而来我得意的微笑因为胜利是属于我的,我是一流的猎手,带给你的将是死亡大地在我脚下而你将成为另一条奔流的血河历练之火早已燃起与我比肩,你将永不孤独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离去苍天啊。请在老去之前赐我以死亡 吞噬着恐惧,当敌人以魔鬼的面孔进入视线:
用手瞄准,用意志扣动扳机,用冷酷的心杀戮(领)我是一个兵,士兵在前进(合)我是一个兵,士兵在前进 (领)
(合)
乐战好斗,令敌国焦土一片跋涉血海,誓要斩尽杀绝子弹飞啸,电光石火 假如死亡不能让你恐惧,
我发誓定要你敬畏我的铁足靠近我走进我,掉进魔鬼所在的黑暗咽喉横亘,利刃如鲨地狱火起,恶魔哭泣我的影子将是你的死神,当你被我遇到,呼唤所有的神明吧希望瞬乎寂灭,死亡的阴影是我的身影(领)我是一个兵,士兵在前进(合)我是一个兵,士兵在前进 (领)
(合)
(画外音)我们不仅仅要射杀那些敢于反抗的杂种,我们还要掏出他们的五脏六腑来润滑我们的长枪,我们还要让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生下我们的贵种,匍匐在我们的铁蹄下永生都是犬马。
我有点沮丧,渴望重创敌人但我还在敌国之外杀人机器启动了,勇猛冲锋直到河流枯竭,直到生命的最后昂首迎风直面敌人没有恐惧,只有自豪为了陛下为了大辽我将终结你的生命(领)我是一个兵,士兵在前进(合)我是一个兵,士兵在前进 (领)
(合)
目光似铁,视野无限 赴汤蹈火,哦,红衫军,永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