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吗…”余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无意识问出口,心底却泛起一阵苦涩。
越是和这个傻丫头纠缠不清。
他就越能清晰地看见…
她心里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些渴望却触碰不到的东西…那些心理问题,就像个无底深渊…
仿佛永远看不清全貌,也永远填不满。
这让他开始认真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扛起她的未来。
不是觉得麻烦。
而是害怕,自己的力量,能给她的温暖,到底够不够填满她心里那些裂缝。
如果不能…结局又会是什么样?
夏初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又开始习惯性自责:“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想给你带来负担的…”
“可是…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会让人累,会让人操心…”
“我以后,会努力克制的…”夏初把脸埋得更深,单薄的身子抖得像风中落叶,却硬是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你…你要是受不了…”
“可以走的…”
“别,别让我耽误你…”
“…”余近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虽然明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可怒火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上窜。
“啧。”他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笑一声:“我发现,你有时候确实挺欠揍的。”
“那…你打我就好了…”夏初偏过头,紧握着的小手明明很怕,但又表现出一副彻底认命,也完全不会反抗的模样。
“这他妈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余近从牙缝里挤出怒吼。
夏初被吓得下意识一缩,又慢慢摆回那副自暴自弃的姿态:“那…那应该…怎么样…”
看她这副死样,余近的火气都快冒到了嗓子眼里,声音越说越冷:“所以,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这会儿想给我甩开了?!”
“不是…!”夏初抬着头,想要解释,可在看到他那冷冷的眼神后,又缩成小小的一团,“我只是…不想让你,被我…”
“折磨…”
“我…已经…害得奶奶…”
“闭嘴!”余近暴喝一声,他太清楚这傻丫头把奶奶的死都算在自己头上。
“好…”夏初立马噤声。
空气又一下子凝固。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听着!”余近深吸一口气,声音沉得吓人,“奶奶的事跟你没关系!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还有,老子留在你身边是自愿的!从决定跟你在一起那天起,我他妈就在想怎么才能做得更好,也做好了面对这些麻烦的准备!”
“结果…”余近再次把牙咬得作响,“我在这拼命想办法的时候,你想的是把我给丢了!?”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
“把我捡回来,让我留在这,就是为了让你在犯病的时候一脚踹开?”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自己心上,他也知道会扎到对方,却停不下来,“我知道你有问题!也知道你是不想让我被你拖累!”
“可是,你口口声声把我比成你奶奶,行,我知道我还配不上这个比对,但是换成是你奶奶,你也会直接一脚给她踹开?让她把你丢了?”
“我…”夏初深深埋着头,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字,“会…”
“我…我就是做过…!”
“我…每次说这种话,也会很后悔…!”夏初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崩溃,声音也开始不管不顾,“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我,怎么做都不对…”
“我…”
“我知道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这样会辜负以往对我所有的好!”
“可是!可是…”夏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我…我怎么忍心…看着这些对我好的人…”
“因为我…一直被折磨…”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她大口喘着呼吸,好似搁浅的鱼,“我真的…不知道…”
“到底…怎么样才不会做错…”她的声音渐渐绝望,“我就像是被夹在了中间…像被撕成了两半…一直…只能怪自己…”
“我如果不是这样…我如果没出生!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
夏初歇斯底里的哭喊像记闷棍,把余近彻底敲醒。
气氛一时间也仿佛再次降至冰点。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丫头…想的一直都不比自己要少。
心中的痛苦,更有可能是他所想象的千倍万倍。
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绪夹缝中挣扎。
上一次是这样。
上上一次…也是这样。
“你可真是个刺猬…”他忽然讥笑出声,不知道在气谁,或许都有,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后悔自己不该用自以为是的思维去评判她这…单纯又挣拧的想法。
“嗯…我是…刺猬…”夏初的声音仿佛失去了力气,机械地附和着。
余近自嘲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应不应该管你。”
“也不知道指出这种病态的心理,想要让你变得正常…是不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没…没有…”夏初呆滞地盯着地板,却还在本能地为他辩解,“我知道…你是对的…”
“对个屁!”余近粗暴地打断,“现在我算看明白了,你没救了。”
“嗯…我知道的…”夏初的身躯微颤,似乎认同了这个事实。
“但巧了…”他又咧嘴一笑,讥讽地把矛头对准自己,“我也是没救的那个。”
“不管是以前那些破事,还是失败的感情…”他拖长音调,“我他妈敏感起来,也不比你好到哪去。”
“没有…你很好…”
“闭嘴!听我说完。”余近想耐心点,却发现根本做不到,“既然…咱俩都是没救的。”
“也已经拧巴成这样了,改不了这操蛋的性格。”
“那…不如互相祸害。”
“他妈的人活这么一世,我已经不想管那个对错了!”
“行!不就是缺爱,不就是什么病态的癖好么?”余近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我满足你,有多少,满足多少!满足到你腻!满足到你被撑着!直到给你彻底填满!填不满,也不会让你饿着!可以了吗?”
夏初胆怯抬头,声音发颤,“真…真的吗?”
又重新忐忑:“可是…这样,会让你很累…”
“你以为我就好到哪去了…?”余近没好气道,“我们两个,一个缺爱的刺猬,一个遍体鳞伤的疯狗,谁也别嫌弃谁。”
“所以,你也给我做好累的准备。”
“喔…”夏初呆呆看着他,乖巧点头,“我会乖乖忍的…!”
“别高兴太早。”余近突然凑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进行对视,呼吸灼热,“要互相折磨就坦坦荡荡地折磨,别玩什么自我牺牲的戏码。”
“你要是再敢一脚给我踹开。”
“我,真的会走。”他死死咬着牙,恨不得把她吞掉。
“我…我明白了…”夏初的瞳孔逐渐扩大,似是慌张,又好似更多是恐惧,“对不起…老,老公…”
“再也…不会了…”
“不生气了,好不好…”夏初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近他,在发现他没有动作,才敢微微贴在他的身上,一动不敢动。
余近僵了一瞬,随即收拢手臂。
怀里的身躯抖得像雨夜的小动物。
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心也彻底软了下来。
“记住…你说的话。”他恶狠狠地揉乱她的头发,“现在,把早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