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前途
客房不大，看上去比普通的商务标间稍大了一点的样子。
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信件、磁带，墙角有办公桌和文件柜，桌上有台大屁股显示器的电脑，旁边还有台打印机——“这就是我们魔岩唱片了！哈哈！坐！请坐！”
林见鹿道了谢，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家很快就第一滴泪的小样交流起来——这两个人，尤其是张沛仁，几句话就能让人感知到，这一定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纯粹，炽烈，专注。
滔滔不绝。
对于收到了第一滴泪这种级别的投稿，他明显很兴奋，“就我个人看来，林先生你这首第一滴泪，明显带着些商业的思路，有点偏流行，但是没关系，我们磨岩唱片并不是只做人文主义色彩的东西，我们需要窦唯、张楚和何勇这样的单纯的摇滚，也需要林先生你这样子的流行摇滚！”
他有点手舞足蹈，不太容得下别人插话，“我到大陆来这几年，深刻感知到大陆的文化土壤之深厚，总能有些叫我心动的旋律，可见大陆的音乐，是并不死寂的，反而是充满着一种勃勃生机的！但反过来，大陆的摇滚，的确更偏向人文色彩浓郁的方向，有点复古，我觉得这也的确是缺少同外界同行的交流所致！”
“但是林先生你这首第一滴泪就明显不一样，虽然你小样里的伴奏只有吉他，但我依然能感觉到，它已经非常成熟了，而且是一种很成熟的商业摇滚、流行摇滚的风格和调性！这很好的，这是摇滚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赵川你知道吧？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是他的作品，我在首都这边，看到很多他的盗版带在卖，卖的很好，他就是我们滚石的！他就是流行摇滚！”
“还有伍柏，他去年大卖的那张浪人情歌，就是我们磨岩唱片做的！你不要看我们在这边蛮简陋，我们在湾湾也有公司的，有办公楼！”
“哦，对了，林先生，你寄来的小样，录音质量似乎不太好，能不能请你现场再唱一下你这首第一滴泪，我跟小薛都很想当面听你唱一下。”
“啊，忘了介绍，这是薛忠鼎，是滚石唱片在首都这边分公司的经理，滚石是我们磨岩的母公司，所以我们是同事。昨天就是他给你打的电话。”
林见鹿起身，很郑重地跟那位薛忠鼎经理握了手，然后才说，“当然可以。不过…第一滴泪你们都听过了，我再换一首吧！”
“哦？看来你果然准备了不少作品，请！请！”
登门卖货嘛，当然要把自己的货做一下充分的展示。
于是林见鹿从身后扯过吉他箱，取出吉他来背上，简单试了两手弦，马上就开唱，“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
林见鹿刚一开嗓，对面两个人马上就是一愣。
张沛仁的眉头更是第一时间就拧起来了。
路子好像不大对。
不过听着听着，那眉心的疙瘩又慢慢散开了，尤其是听到副歌的部分——扭头跟薛忠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诧异的神色。
“这是…很典型的流行乐了！很棒的一首情歌！”
等到林见鹿唱完了，词、曲、吉他水平，显然都展示出来了，而且相当程度的展示了自己的唱功、音色，张沛仁反倒有些纠结，说话都带了些吞吞吐吐，“林先生不打算走摇滚乐的路线吗？要走流行乐的路线？”
“是。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林见鹿倒是显得格外从容，“我比较想要跟滚石唱片签约，发一张偏流行乐方向的专辑。”——要不然那么多作品可选，也不会非得选一首明显很流行风，而且压根儿就是湾湾音乐人做出来的第一滴泪了。
他这纯粹就是试。
如果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专门做摇滚的磨岩看不上他，那万一滚石反倒看上了呢？或者滚石看不上，磨岩看上了呢？
当然，现在几乎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了！
首先作为母公司的滚石，在首都是真的有分公司，且也有个话事人在的，其次，代表滚石的薛忠鼎经理，和代表磨岩的张沛仁，明显是都看上自己了。
那选择权马上就来到自己这边了。
既然有选择，当然签滚石啊——摇滚不赚钱的！至少在这个年代，在国内，或港港，或湾湾，都是不赚钱的。
后世被多少人祭奠、推崇、追慕的著名乐队BEYOND，黄家驹，明明身处唱片最好卖的港港，为毛还要远赴东瀛去混啊？说白了，在港港他们混到头了，摇滚能拿到的市场份额几乎都被他们拿了，依然赚不到多少钱！
于是遗憾地客死异乡…
甚至，林见鹿还大概记得些上辈子了解到的资料，就是张沛仁的这家磨岩唱片，作为华语歌坛的顶级唱片公司滚石旗下独立出来专门做摇滚的子品牌，他们甚至在被称为“摇滚荒漠”的港港，都曾成功地推出过所谓“魔岩三杰”，然而专辑始终不怎么卖得动，应该是在进入新千年后没多久，就彻底倒闭了。
说白了还是不赚钱。
所以，哪怕唱摇滚，也一定要唱流行摇滚，唱情歌！
还是流行乐这种绝对的大众音乐，市场足够的大，哪怕盗版横行，也一样可以赚到足够多的钱！
可偏偏，这年头儿国内做音乐的力量怎么样不好说，正版市场却肯定是弱的一批，就林见鹿在首都转了半个月所见到的，除了新华书店，其它地方卖的几乎清一色都是盗版，首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地方上？
在大陆做音乐，同样是不赚钱的。
所以要赚钱，就要做流行乐，而且要去港港和湾湾做流行乐。
那就…滚石。
这几乎是这个年代最好的选择了。
因为飞碟唱片和宝丽金唱片，在大陆都没有分公司…
作为一个穿越客，林见鹿没什么大理想，祖国在三十年后是一定会富强、强大的，自己就负责抓紧时间赚点小钱钱，然后安心做个富家翁就好了。
不润，不逃税，就是对祖国最好的支持！
一听林见鹿居然是奔着滚石来的，没等张沛仁开口，薛忠鼎竟第一次主动开了口抢话，“像刚才这样子的作品，又或第一滴泪那种，林先生你预备了几首？”
林见鹿扭头看他，“十首！”
薛忠鼎不由击掌，满脸兴奋颜色。
张沛仁则继续纠结，“林先生你目前表现出来的两首作品，给我的感觉都已经相当完整和成熟…你还有别的摇滚乐作品吗？”
那就继续唱呗！
早在醒来的火车上，林见鹿就已经考虑过自己的前途问题了。
术业有专攻，自己也就唱歌还行，算半个专业人士，加上穿越的加持，要出头应该比上辈子要容易很多，但舍此之外，自己大概率做什么都成不了。
倒是如果能比较快就赚到钱，可以投点网络公司，赚点原始股。
其实这也就行了——没啥野心，生命中的那点小棱小角，已经被北漂十年给磨平了，剩下的已经只是赶紧“小富即安”，好去种花养草钓鱼的人生疲倦。
九十年代，赚够一千万就可以收手啦。
甚至喝不上网络公司初创这道汤，也没啥遗憾，九十年代啊，一千万够在首都买两三栋楼了——甚至都用不着炒房，又买又卖的，包租公不香么？
“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忘记，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的放弃，我宁愿只伤心一次，也不要日夜都伤心，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请别再说…”
冷酷到底。
算流行摇滚的范畴，但显然，还是流行的味道更重。
这歌在2025年，算冷门歌曲，但林见鹿没少唱了，只是现在当着专业人士的面去演唱，他会刻意地注意些收敛，尽可能唱的标准、板正。
江湖唱法的那些拖拍、顿字、嚎啕式的路子，直播秀一下很不错，录专辑反倒不适用。唱给专业人士，就要专业的唱法。
都不用唱完，看面前这二位的表情，就知道已经拿捏。
只是歌唱到一半，张沛仁脸上的失望之色已经尽显：他显然是彻底明白了，虽然这位林先生完全可以写摇滚、唱摇滚，但他的确更想做流行乐。
又一首歌唱完，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然后薛忠鼎乐呵呵的，看样子想开口说话，却还没等他开口，竟忽然响起敲门声，“老薛、老张，快开门，这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