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触板,指尖按压下去。
“嘶——”
伴随着轻微泄压声,一块墙板无声滑开,露出嵌在墙体内的液氮容器箱。
他打开箱扣,白色冷雾弥漫而出。
一团像液态金属的银色物质,静静躺在黑色衬垫上,散发着微弱光芒。
来自老人的记忆解析,让他很快知道了眼前物品的重要性:
纳米记忆皮肤 这不是市面上那种一次性纳米皮肤,是尚存在核子实验室里的最尖端产物。
它可以扫描并复制任何人的体表特征,包括皮肤纹理、毛发甚至虹膜,还提供一定程度的物理防御。
这是真正的“第二躯体”,价值不可估量。
庄杋研究了一小会,然后通过“废土旅行家”,在系统里调出身份数据库。
那是徐仁义为自己准备的无数个壳。
他略过那些精心设计的精英面孔,选择了一张最普通,最不起眼,即便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路人脸。
但就在这时,沉闷的爆炸声穿透了厚重岩层,墙皮随着震动簌簌落下。
“轰隆隆——!”
幸存者们全都停止了进食,僵在原地,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水滴从锈蚀的管道接头渗出,砸在平地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响。
这是唯一的声响。
突然,一阵高频尖啸由远及近,撕裂了凝固空气。
“轰——!”
被封死的隧道入口,连同周围数十吨的岩石,被一股爆炸性力量轰开。
碎石如弹片般激射,裹挟着呛人烟尘,吞没了整个大厅。
紧接着,十架无人机呼啸而入,掠过大厅,用红光扫射,构建出实时三维地图。
二十只机械犬跟随其后,身形低伏,利爪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咔哒”声。
“立即靠边蹲下,禁止携带武器,违者格杀勿论!”
冰冷的电子音在空荡大厅里回荡。
幸存者们蜷缩在角落,受到了严重惊吓。
入口的烟尘中,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剪影缓缓出现。
他们戴着头盔面罩,搭配幽蓝色的战术目镜,装甲线条简洁冷硬,肩甲统一烙印徽章:一条缠绕闪电的飞龙。
迅龙佣兵团。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战术队形在移动中保持着精准间距,用简洁的手势交流。
为首的男人留着络腮胡,穿着一身废土朋克风格的改装作战服。
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废土别称:
疤哥。
他眼神扫过大厅,没有理会瑟瑟发抖的幸存者,只笑了笑。
“去打扫一下室内吧。”
指令下达后,团队效率极高。
士兵以三人为一组,用热成像仪和声波探测器,地毯式地检查每一个角落和裂缝。
机械兵头戴脑控设备,同时操控几架无人机,远程爆破一座座机枪塔。
机械犬则负责搜寻隐藏的地雷和机关,还爬进了各个通风管道里。
搜查过程如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高效,冷酷,不带一丝情感。
主控室也被第一时间占领,系统强制重置,将庄杋之前留下的所有权限抹除。
更多的幸存者,被粗暴地驱赶到大厅中央,像一群待宰的牲畜。
“咚…咚…”
猎手们的战靴在地面上回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离武器库也越来越近。
此时的庄杋,已经换好了衣服,但还需要熬到系统激活完毕才行。
又过了片刻,系统声终于如愿传来,他的心脏快了一拍,耳边传来的搜查动静已经不远了。
庄杋将手伸进了那团液态金属里。
触感冰冷刺骨,像是活物般蠕动,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如同一层薄薄水银,直至覆盖全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轮廓在融化,皮肤的触感被改变,没有任何窒息感,只有一种被重塑的错觉。
很快,一个身材样貌截然不同的陌生男人,从阴影中站了起来。
他将液氮箱藏回暗格,又摘下“废土旅行家”一并放进去。
墙板无声闭合,锁死。
他走出武器库,换成一副惊恐模样,等待士兵上来检查。
“你,过来!”
士兵通过腕部面板的识别扫描,没有匹配到任何数据后,便让庄杋滚去大厅。
他被枪口驱赶着,很自然地汇入人群。
大厅中央,疤哥举着一个全息照片,上面是庄杋那张名为“张大凡”的脸。
他声音很低沉,甚至有些无聊。
“都见过他吗?”
一片死寂。
幸存者们眼神躲闪,无人作答。
疤哥随意指向最前面的一个男人,抬手就是一枪。
“砰!”
枪声干脆利落,那人后脑爆开一团血雾,身体像一截木桩直挺挺往后倒。
“再问一次,见过他吗?”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十几只手争先恐后地举了起来。
“见过!我见过!”
“他就在这里!他刚才还教我们怎么做蟑螂膏!”
“后面堵死了,他肯定跑不了!”
庄杋之前特意关照过的那几个人,喊得最响亮,脸上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激动。
为了让说辞更可信,他们还添油加醋描述着庄杋的外貌特征和日常细节。
庄杋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疤哥显然不信这些拙劣谎言,两名士兵抬来一台精密的生物扫描仪。
“一个个过来。”
那几名告密者最积极,都想抢在第一位洗清自己的身份嫌疑。
光束开始扫描,从身高、体重、骨骼结构、面部轮廓、步态特征…任何细微差异都无所遁形。
“哔——不匹配。”
“砰!”
疤哥随意将他射杀了。
队伍顿时骚乱,哭喊、哀求、歇斯底里的尖叫,全混杂在了一起。
但检查还是要继续下去。
当其中一个男人被识别到“不匹配”时,他连忙澄清:“我是张大凡,我不演了!”
“砰!”又一个倒下。
在恐惧和死亡的逼迫下,队伍一点点缩短,伪装成“路人脸”的庄杋,也越来越近。
仿佛是音乐在卡着节奏,非常有规律:
扫描仪先“嘀”一声,然后“不匹配”,接着“砰”一声枪响,最后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十个,五个,三个…
庄杋的心跳逐渐加快。
他脑海里闪过了几十种逃命手段,但都没有完全把握,死亡的代价也极高。
他这次可能真要栽在这了。
就在扫描光束即将落在他身上时,侦察兵在通讯器里急切喊道:
“三级警报,出现大规模尸潮!来自所有方向!红尸鸟两分钟后到达!”
疤哥脸上的无聊神情消失,声音如金属般冷硬。
“剩余的人全押上艇,撤退!”
士兵们将剩余的十五名幸存者驱赶到出口,然后像货物一样,全扔进浮空艇里。
庄杋被推搡着挤进货舱角落。
内部空间逼仄,地板微烫,混合着汗水气味。
他透过舷窗,只见外面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灰色海洋,那是翻涌的尸群。
天空则一片猩红,被铺天盖地的红尸鸟所笼罩。
艇外枪声大作,无数红尸鸟尖啸着从空中扑下,又被密集的火网撕成碎片。
“启动!”
金属地板在引擎的轰鸣中微微震动,随后五艘浮空艇升空,逃离了尸鸟群。
浮空艇飞得足够高,顺利到达了平流层,最大程度减少诡雾对艇身的腐蚀。
处决的威胁暂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万丈尸海之上、更加幽闭的钢铁囚笼。
浮空艇要飞往的方向,是一处被废弃的地下城,在三个月前曾沦陷于尸潮。
庄杋旁听到,这伙人是要去研究院将一台高精度军械机床给拿回来,其它细节就听不清了。
而对幸存者的验身,还要继续。
先是所有人接受了生物扫描仪的识别,包括庄杋在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接着,一名技术兵拿着记忆提取器,逐一扫描幸存者的大脑。
轮到庄杋时,他闭上眼睛,主动截断了自己的真实记忆流,同时构建了一个属于普通流民的记忆片段,喂给扫描仪。
那段记忆简单乏味,既挣扎又麻木,真实得无可挑剔。
“报告队长,没有发现目标。”
疤哥脸色平静,却将一个幸存者的头给捏爆了。
“哈里这个杂种,情报全是假的!”他的声音低沉。
副手连忙附和:“队长,锋芒和我们本身就是敌人,这次肯定是故意把尸潮引向我们,手段真歹毒啊。”
另一位副手皱眉:“哈里这狗杂种,他全家能上位,不还是靠老大在背后做手脚吗,现在翻脸不认人?”
“锋芒......呵,这事可没完。”
疤哥指着货舱里的幸存者,眼中杀意毕露。
“都扔下去。”
浮空艇的尾部舱门打开,凛冽寒风和尸鸟的尖啸灌了进来。
装甲兵抓住一个个幸存者,毫不留情地扔出去,惨叫声瞬间消失在翻涌的诡雾中。
下一个,再次轮到了庄杋。
他手里的黑雾团已经酝酿好,随时准备打进装甲兵的头盔里。
“老大,我有一个提议。”
“说。”
副手不敢和疤哥对视,“这几个俘虏迟早都要死,不如让他们探一下路,排查危险?”
疤哥思索片刻,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舱门关闭,庄杋和剩下的五名幸存者,又从无用垃圾,变成了可利用的工具。
鬼门关里走一遭的滋味真不好受,庄杋已经厌倦了这种阶下囚日子。
过了不久,浮空艇降落在一座破败的体育场中央,舱门敞开,士兵们迅速冲出来。
“咻咻咻——”
他们的枪管都加装了消音器,在迅速清扫完周围的行尸后,做了个安全手势。
庄杋一行人被推搡着下艇,手腕戴上了钢爪镣铐,还用钢绳串联在一起。
一声怒斥从后面传来:“谁敢慢吞吞的,直接挨枪子,都给我走快点!”
他们是探路的消耗品,被驱赶在队伍最前方,后面则跟着数百名士兵。
庄杋一边走,一边操控着微不可见的诡雾,悄无声息地腐蚀着钢爪连接处,等待脱逃时机。
地下城的入口,被浓郁诡雾笼罩,潮湿阴暗。
侦察兵使用驱雾灯柱,维持着方圆十几米内的洁净。
“这鬼地方,机床可别被腐蚀成空壳了。”疤哥皱眉。
副手安慰道:“老大,那研究院不一样,根据情报线索,里面镶嵌了很多辉晶石,抗腐蚀能力很强的。”
随着老人的记忆解析,庄杋也逐渐分清了辉晶石的具体作用。
辉晶石本身能驱散半米内的诡雾,而且长期有效。
但如果通上电,它的驱雾范围最少能扩大三米,代价是陨石的寿命会急剧缩短。
所以驱雾灯是名副其实的易耗品,也是穷人的唯一选择。
而富豪阶层,更喜欢在家里镶嵌辉晶石。
走了一段路后,疤哥停下脚步,嗅了嗅空气:“死老鼠味…小心有鼠人。”
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破空声传来。
“嗖嗖嗖——”
走在最前面的三名幸存者,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身上插满粗劣短箭。
黑暗中,两台怪异的木制战车被推出来。
车体由竹制桁架构成,有一个直径半米多的硬木齿轮,固定着十张小型弩弓。
几只鼠人正发疯似地转动摇杆,那场面相当带劲。
木质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带动弩弓旋转,弹匣里的箭矢也被滑轮链自动装填、上弦,然后击发。
“哒哒哒——”
那声音不像枪声,更像是许多根木棍在密集敲击一面破鼓。
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覆盖了整个过道。
庄杋一边躲闪,一边暗道卧槽。
加特林弩车!
一种诞生于绝望和材料匮乏下的荒诞造物,纯木结构,还真被这些鼠人造出来了。
四名装甲兵顶在最前面,厚重的装甲被箭矢射得火星四溅,却毫发无损。
“雕虫小技。”
疤哥团队的回应简单粗暴,装甲兵肩扛火炮,直接喷出一道火光。
“轰!”
一发高爆弹,将其中一台弩车连同旁边的鼠人,炸成了漫天飞舞的木屑和血肉。
另一台则在轮转机枪的扫射下,被撕成了碎片,伴随着鼠人的凄厉惨叫。
十几只鼠人哨兵也被子弹打穿胸膛,根本来不及躲闪。
最后一只用尽力气,吹响了用兽骨制成的号角。
“呜——”
凄厉的号角声,在地下城深处回荡。
“老大,鼠人族的首领塔塔吉不在这,它还在别处和绿皮族开战呢,这里的鼠人窝点应该规模很小。”
疤哥点头:“那就速战速决。”
副手清点了一下俘虏,忍不住皱眉。
“怎么还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