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起来了。”
华昕声音很轻,用手肘碰了碰猫女的身体,“我把滤水器买回来了,你看。”
猫女没有反应。
“你不是说口渴吗,别再喝那些脏水了,你咳嗽一直没有好。”
华昕又推了推她。
那具身体僵硬晃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应。
“哎,起来啦,你睡这么......死啊。”
空气瞬间安静。
华昕脸上的那点笑容,一点点褪去。
她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探向猫女的鼻下。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脸颊。
已经没有气息了。
华昕的动作僵住了。
她就这么保持着伸手姿势,愣了很久。
她不相信。
收回手,自顾自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面包。
“你是不是饿了?我这里有吃的。”
她像在和自己说话。
“你看,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中间最软的位置,旁边硬的我自己吃。”
她将面包掰成两半,把看起来更好的一块,轻轻放在猫女身边。
“不吃吗?那我先吃咯。”
她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小口小口地啃着,咀嚼动作很慢,很用力。
她没有再说话。
窝棚里陷入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肩膀开始轻微抖动,起初只是很小幅度,后来越来越剧烈。
她用手死死捂住嘴,滚烫的泪水从指间滑落。
“连你也离开我了......”
啜泣声很压抑。
也就一小会,她停止啜泣,用力抹了把脸,将眼泪和煤灰混在一起,涂得满脸都是。
她恢复了麻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就在这时,窝棚门被打开。
微光撒入,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华昕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抓起地上那把铲刀,手腕发力,直飞向那道黑影的面门。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那道黑影随意抬手,用一把匕首精准格挡住了铲刀。
“华昕,是你哥让我来的。”
庄杋的声音快速而清晰,紧接着说出了暗号:“哥哥是盾牌。”
他同时举起手中的粗糙麻绳,那是华生之前绑在木刻吊坠上的。
华昕怔住了。
她嘴唇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了后半句。
“…妹妹是拖油瓶。”
她手中的另一把备用短刀,从指间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哥还好吗,他没有出来吗?”
“他在里面还好,我先出来赚钱,再将他赎出来。”
华昕听了后,身体里那股紧绷劲彻底卸掉。
她接过麻绳,确认是自己亲手编织的。
“对不起,我以为是他们来抓我的。”
“你的防范意识还挺强。”
庄杋想起那把突兀飞来的铲刀,幸好他反应够快。
他走进窝棚,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华昕的脸色不对劲。
“你怎么了?”
华昕摇摇头,想说没事,但身体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蜷缩起来,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庄杋才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没有驱雾灯,到处弥漫着属于猫人族的诡雾。
华昕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吧”声,皮肤下的肌肉在不正常蠕动。
她正处于畸变边缘。
庄杋连忙伸手,按在她的后背,将那缕缕诡雾全部抽出她的体内。
“呃…”
华昕发出一声闷哼,五脏六腑像被来回搅动,痛得几乎让她昏厥。
“好了。”
庄杋收回手,脸色略微苍白。
“刚才…是怎么回事?”华昕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你被猫人族的诡雾感染了。”
庄杋看了一眼床上的冰冷尸体,“如果再晚一点,你会变成一只猫女。”
华昕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
庄杋从背包里拿出一盏便携式驱雾灯,递给她。
“你走上了猫女的畸变过程,已经没法逆转,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它三米范围外。”
华昕接过驱雾灯,用力点头,对庄杋的信任度直线上升。
两人沉默了片刻。
庄杋目光落在那具猫女尸体上。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我白天在黑煤矿干活,晚上下工了,就在这里借宿一晚。”
“她人很好,看我没地方去,就让了我一个位置。”
庄杋看了一眼四周,疑惑问:“她也下煤矿干活?”
“她身体不好,一直没工作。”
废土上的任何一只猫女,都会被榨干所有价值,绝不会有空闲休息的时候。
庄杋大概猜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华昕的声音很低,“我没什么能报答她的,每天领到一块黑面包,就分她一半。”
她指了指旁边那半块没动过的面包。
庄杋走过去,将那块黑面包拿了起来。
入手很沉,质地粗糙。
他轻轻掰开,里面不是面包瓤,而是一种黑色的糊状物,淡淡臭味散发出来。
“这是蟑螂粉,混了点工业淀粉。”
华昕低下头:“我知道难吃,但至少,还能活下去。”
庄杋看着她的瘦弱肩膀,将那块黑糊扔在地上。
“以后不用吃这个了。”
他看着华昕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你跟着我做事,今后每天三餐,蛋白棒、淀粉饼、糖块,全都有。”
“嗯,我会努力的。”
华昕用力点头,鼻子却有点酸涩。
庄杋拎起铲刀,走向窝棚外。
“我们埋了她。”
矿区土地很硬,表层是厚厚的煤矸石,下面混着碎石和冻土。
庄杋找了一处松软土地,两人挖了近一个小时,才清理出能容纳一人的浅坑。
他走进窝棚,将猫女尸体抱了出来。
很轻,几乎没有重量。
他将尸体轻轻放入坑中,华昕为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褐色泥土被一捧捧填了回去。
很快,地面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华昕找来几块颜色不一样的石头,在土堆前摆了摆,算是墓碑。
没有名字,也没有悼词。
在废土能有一个安息之所,已是奢侈。
第二天,黎明。
临海城外五公里,有一处被尸潮冲刷过的坟场。
这里,到处都是金属残骸和混凝土块,朽雾弥漫整个荒原。
庄杋以“无涯”的身份行走。
他手中拿着一个简易探测器,屏幕上闪烁着微弱信号。
华昕手里攥着一把老旧手枪,警惕地观察四周,同时挖掘一些还能用的废品。
她悟性很高,很快就知道庄杋需要什么成色的废品,因此淘起来的速度,比华生要快得多。
她不解,为什么庄杋能解决那些附着在废品上的“朽雾”。
但她和华生一样,懂事,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这种默契和分寸感,让庄杋很欣赏。
这女孩身上那份看似柔弱的气质,只是一种内敛的伪装。
他内心有了更清晰的考量。
华生不多一句废话,交待下去的事,他总能执行到位,条理分明;
华昕则非常敏锐,可以先一步察觉到危险,或是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
这对兄妹,可能会是他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