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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世 交

  我在三楼选了一个临窗的座位,之所以没有选择单间雅座,是因为我想看看百姓们平日的生活。

  护卫们不敢和我共处一席,他们分别散坐在周围的几个桌边,形成了一道警戒线,我也只能任由他们了。

  茶楼上的人并不算太多,可以容纳百多人的大厅内如今只有三、四十人左右,稍微显得有些冷清。

  我一边观察着茶楼中的百姓,一边品尝着刚出炉的糕点,忽然一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中:“听说蔡俊丰大人正在选址,打算修建一个比赛马场,你们可曾知道此事?”

  我不由稍微注意了一下,目光扫去,原来是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在离我几桌处聊天,只是这几位的嗓音未免也太大了点。

  又听一个鸭公嗓子说道:“你怎么才知道啊?咱可老早就知晓了,蔡大人在城南的旧军营内划了一块地,过几天就可以开张了,听说是可以赌马的,哎!你们知道这赌马是怎么玩的吗?”

  另一嗓音略有些沙哑的人开口道:“你们这消息过时了,蔡大人原来是想开一家比赛马场的,不过听说给总督赵大人说了之后,总督大人却没表态,你们说,在这怒江地面上,赵总督他老人家没表态,谁敢乱动一下啊?蔡大人当然也就没办法了,听说他从总督府回家后就招集了一大帮子文人,到现在还在家里讨论个不停呢!”

  鸭公嗓奇道:“奇怪!他们讨论些什么呢?总不会是讨论如何赌马吧?”

  另一个道:“你小子懂什么,说不定人家起草的是什么有关国家生计的大事呢!不过,那比赛马咱们还没玩过,也不知道那比赛马场还搞不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下去,我注意听了半响,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话语,想到还有事情要去拜访一下几位大商人,于是便想招呼小二结帐。

  恰在此时,楼梯噔噔作响,片刻之后上来了二个人,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的满脸皱纹,拄着根拐杖,少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面目可人,背着一个长包裹。

  老少二人径直向里走,在我身旁的一个空桌边方才坐下,那老妇人却突然连声咳嗽起来,少女见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出来,用指甲挑了些粉未放入杯中,老妇人强忍咳嗽,将混入粉未的水一饮而尽,过了片刻后,咳嗽渐止,老妇人亦恢复常态。

  我见无甚奇事发生,便招呼小二结帐,会了钱钞之后,我与众护卫便欲离去。刚走几步,那老妇人说话了:“赵大人,咱们一来您就要走,是不是想避开我们这些债主啊?”此时听她言语中气十足,丝毫没有半点病态。

  她的话音也并不大,不过却足以让我停住了脚步:“债主?婆婆可真会开玩笑,在我的记忆中,我还没有见过你们,更别说欠了你们什么东西,您老是不是认错了人?”

  少女尖锐的声音响起:“没错,我们找的就是你这个名满天下却又忘恩负义的家伙!”此话一出,众护卫立即怒目相向,大有立即拔刀发威之势,那老少二妇人却丝毫不以为意。

  少女的嗓音再次响起:“赵远!你今日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就别想离开这座茶楼!”说罢解开包裹,手中银光一闪,包裹里原来有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此刻被她拔了出来,寒光闪闪的刹是吓人。

  她这句话一出,满茶楼的人先是哑口无声,只因并未想到总督大人会在这里,随后醒过神来,知道自己表现的时机到了,顿时群情激昂:“兀那小妮子乱说些什么,竟敢侮辱赵大人,小心兄弟们把你剁了喂狗!”

  “赵大人怎么会欠你们什么东西呢?定是二个奸细混入城中散布谣言,大家伙把她们拿下啊!”

  “赵大人是咱怒江的守护神,侮辱赵大人就是侮辱咱们怒江人,大家和她们拼了!”

  更有性急者,立即就往前冲去,一心只想拿个头功,只是跑到她们的面前,面对寒光闪闪的长剑,方才想起自己手无寸铁,一时间只好时呆立在地作声不得。

  我唯恐形势失控,大喝一声,制止了人群的骚动,随后诚恳地向二人说道:“二位所说之事,赵远心中实是迷惘,实在是不识得二位啊,其中若有隐情,还请二位明示,也好让我心中有数,倘若是我赵远真的有负于二位,赵远愿意还二位一个公道!”

  老妇人嘿嘿笑道:“赵大人好威风啊,这满茶楼的人被你一喝就真的不敢乱动了,也罢,咱们就挑明了说,免得你到了阴曹地府也是一个糊涂鬼!”

  顿了一顿,老妇人神色转厉:“赵远,你还记得西山曹家吗?可怜全家一百三十余条人命啊,就只因你一个人的牵连,被杀得一干二净,若非咱们当时恰巧没在家中,岂不是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了?”

  “西山曹家?”电光闪砾之间,我便记起了她们的来历。西山曹家与我家乃是世交,平日也常有书信来往,记得我爹还曾给我订过一个娃娃亲,对方正是西山曹家的长女,只不过后来曹家长女不幸在十岁那年失踪,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西山曹家与我家相隔甚远,一个帝国南方,一在帝国北方,也不知双方是怎样变成世交的,我在游学时还曾去过一次,曹家是个大商家,在全国各地都开了不少的钱庄。我听说在我起事之后,朝庭不知如何得知了我与曹家的关系,将曹家以叛逆罪满门抄斩了,为此我还内疚了好些时日。

  大丈夫当然敢做敢当,我即然已经明白了她们是曹家的幸存者,自然要好好地补偿她们:“原来你们是曹家的人啊,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曹家的事我也应该承担一些责任,毕竟我曾是半个曹家的人啊!只是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

  少女听了脸上一红,随即大声喝道:“你即然明白了我们来找你的理由,那就快来受死吧!”

  说完飞身上来举剑便刺,众护卫早有警觉,双方立刻战成一团。少女以一敌五,竟然是攻多守少,反观护卫们却是落了下风。

  “住手!”我和老妇人几乎是同时喝阻,众护卫平日训练有素,闻言立即飞身闪开,那少女兀自不依不饶,却被老妇人一手扣住了,急得大叫:“姐!他就在眼前,快放开我啊,让我好好地教训他一下!”

  一个姐字使我立刻明白了过来,那老妇人脸上虽有许多皱纹,但手上却是圆润有泽,颈部与脸上的肤色亦有天壤之别,说话亦是中气十足,看来定是化妆了的,朗笑一声道:“你我原本是世交,二位来此亦是为赵远而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赵远定当一尽地主之谊,此地并非聊天叙旧的好场所,二位还是随我进府,也让我略表寸心吧!”

  那少女闻言一呆:“我们是刺客,你难道不怕我们吗?”

  我笑道:“二位若是刺客,为何身上全无半点杀气?赵远虽是书生出身,但也久经沙场,这点还是明白的,何况两位定是一路跟随而来,若是刺客,理应早就暗中下手了,又如何会在这楼中闹事呢?二位,请到府中一叙吧!”

  “老妇人”也不推辞,拉着少女就跟我下楼,一行人直至走远之后,茶楼中众人方才哄然大作,各自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来描述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不到半天,各种谣言就已经充斥在怒江的大街小巷之中了。

  回到总督府,我将她二人引至会客厅:“西山至此路途遥远,二位是什么时候到的?你们只需向门卫通报一声,赵远自会大开中门前来迎接,又何必要在茶楼中闹出这么一出事呢?”

  少女哼道:“你这人可真好笑,我们是来找你报仇的,还能让你事先知晓不成?”

  我正色道:“二位要报仇是应该的,可是要找我却找错了人,终究杀害你们家人的是朝庭而并非是我,而我之所以起兵也全是因为官府所迫,想当初..................!”

  待我将事情一一细说完毕之后,她二人做声不得,我趁热打铁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今朝庭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赵远不过是想改变这一局面,试图建立一个人人各平相处,处处鸟语花香,不愁吃穿的全新社会而已,难道这还有错?二位若要报仇,尽管找那些朝庭官员才是正理。”

  老妇人却“哧”地笑出声来:“好了,妹妹你也不胡闹了,赵大哥说得有理,咱们要报仇的确应该是找那狗皇帝和他手下的大臣。”

  少女嘟着嘴道:“这点咱们早就明白了,否则哪会这么轻易的跟你进来了?不过你这总督府也太难进了,我们姐妹在半个月内投了十次贴,你那门卫就是不肯给我们通报,害得我们只能在外面苦等,好不容易刚才在外面恰巧碰见到了你,当然也要吓你一吓,方才出了这口心中的恶气!”

  “在外面碰巧见到了我?哼哼!多半是你们从我出府就盯上了吧!”我心中如此想着,不过心中亦是放下了一块大石,要真对她们下手,心中还挺不是滋味的,毕竟是世交啊。

  于是我诚恳的说道:“二位请放心,赵远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为曹家报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不用五年,我定会挥军北上,用庆隆小儿的人头来祭曹家枉死的先人!”

  老妇人长叹一声:“谢谢赵大哥,说实话就凭咱们姐妹想报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是希望到时候你能让我姐妹亲手砍下那狗皇帝的头颅,以了却我们的心愿。”

  我一口应承道:“那是自然,不过赵远至今不知二位小姐的芳名,还请二位小姐告知一二。”

  少女红着脸道:“我叫曹凌云,今年十七,那是我姐姐曹凌霞。”

  “曹凌霞?”仿佛一道闪电打在身上,我心魂俱惊,面色苍白,无它,只因与我订亲的曹家长女也是这个名字,而此时这个名字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振憾,我心中不油升起一种从此多事的强烈预感。

  老妇人见我面色发白,知道我想起了这个名字的含义,幽幽叹道:“赵大哥,我确是曹家长女曹凌霞,我实在是无脸见你,所以才如此打扮,十岁那年,我被师父带入山中修练,前几年方才下山修积外功,本应立即修书告诉尊亲,无奈当时凌霞一心修习天道,不愿被世俗儿女之情所困,恰好不久又传来你起兵造反之事,唯恐朝庭发现你我二家的关系引来杀身之祸,父亲大人方才放弃了逼我出嫁的念头,可谁想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曹凌云接口道:“家中遇难之时,我正和姐姐在千里之外的江浙一带游山玩水,在得知消息后,我们姐妹二人立即化妆赶了回去,却只见到残砖断瓦和一个乱坟岗,那里埋的可是我曹家上下一百三十余条性命啊,有我们的亲生父母啊!”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我见她伤心起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小姐你打扮成个老妇人来见我,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几代人的交情了。”

  曹凌霞苦笑道:“赵大哥你这么说,小妹可担当不起,也罢,小妹这就以真面目相见,只是还请借个厢房一用。”我马上吩咐一个下人带她去厢房。

  过了片刻后,婢女带着她回到厅中,我眼前一亮,虽说她也是一个年逾三十的女人了,但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都只象个二十左右的俏丽少女,两姐妹站在一块,真是春兰秋菊和有所长。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是曹大小姐吗?怎么看起来比你妹妹还年轻啊?”

  曹凌霞还未来得及说话,妹妹曹凌云却笑了出来:“傻眼了吧?我告诉你,这就是修习天道的好处之一,若非我姐姐不想杀人以免坏了道基,那狗皇帝早已被姐姐一个人给杀了。”

  曹凌霞急忙解释:“赵大哥切莫听这丫头胡说,小妹虽有些本领,一来有伤在身,二来本领有限,绝无可能潜入禁宫刺杀皇帝而全身而退,否则早就拼着道基不要也要先行报仇了。”

  我听她们一再提起什么天道、道基,不禁问道:“二位妹子可别笑话,这天道、道基究竟是什么东西?”

  曹凌云笑道:“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还是个雄霸一方的总督呢!”

  曹凌霞见我受了窘,忙开口替我解危:“妹妹不可如此无礼,赵大哥又不是武道中人,又如何能知道晓这些东西?赵大哥,这天道就是追寻天人合一之道,希望能借助天地间的能量使自己达到能够掌握世间的一切变化规律的地步,从而可以使自己择吉避凶,与天地一体。”

  见我依然糊涂,曹凌云忍不住插嘴道:“就是平日百姓口中的修仙啦!真是个笨蛋!”

  我心神一震,顾不上生气急忙问道:“修仙?难道这世间真有神仙一事?”

  曹凌霞笑道:“神仙之事谁也未曾见过,因此不能作准,不过我师父今年已有一百三十岁了,并且看上去只有五十岁左右,平日健步如飞,可以常年不食人间烟火,想来这其中也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想到平日所知的神仙事迹,不由有了几分向往,但转念一想,又不觉有些气愤:“这世上就是真有神仙,那也只不过是些只管自己逍遥,不管百姓死活的混蛋神仙,要不然我们此刻也不会在这里见面了。”

  曹凌霞摇头道:“赵大哥,你若见到二队蚂蚁打架,你会去帮其中的一支吗?如果真有神仙,那在他的眼中,我们亦只不过是一群打斗不休的蚂蚁而已,根本没有必要来管这些无聊的事情。”

  我一时哑口无言,知道她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传说中仙人的寿命几乎是无究无尽的,可以用长生不死,神通广大八个字来形容,而我们不过数十年便已从孩童变成了老翁,他们和我们的差距的确象我们和蚂蚁之间的差距。

  摇了摇头,我放弃了这些虚无飘渺的讨论,开口说道:“妹子即然是修心仙道,自然有些神通了,恰好我弟鹏举受人暗算,中了迷魂大法,赵远苦无良策解救,还望妹子施以援手。”

  “这点小事何需我姐出手,我就可以帮你解开!”曹凌云一听就来了劲。见我有些怀疑,曹凌霞笑道:“赵大哥尽管可以放心,小妹虽然有些顽皮,但她天资聪明,平日也肯下苦功练习,解开区区迷魂大法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闻言大喜,立即将她们带到关押鹏举的院子。鹏举虽是被关押了起来,实际上只是软禁而已,在这个院子内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平日亦有仆人服伺,此刻,他正躺在睡椅上晒着太阳,守卫见我到来,急忙上前请安,我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好生戒备。

  我叹了一口气道:“妹子,他平日里就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一个正常人差不多,打坏的时候打人毁物,口出脏言,浑似变了一个人,眼下他应该还算正常,还望妹子能将他撤底治好,也免了我一桩心事。”

  曹家姐妹尚未答话,鹏举却突然起身瞪眼道:“赵远!你这个懦夫,把我囚禁在这里这么久了,终于肯前来看我了吗?我告诉你,振兴赵家这个重任不是你这个懦夫可以承担的,你还是赶紧把我放了,将军政大权交于我掌管,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赵家的好男儿。”

  话音一落,只见人影一闪,定眼望去,原来是曹凌云飞身过去将鹏举点了穴,我不禁有些咋舌:鹏举再怎么说也是一员带兵打仗的大将,平日里习武练功也很卖力,对付十个八个壮汉全然不在话下,可在这小姑娘手里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幸运她们不是真的刺客,否则我的项上人头难免不保。

  “赵大哥,我需要一间静室!”曹凌云的大声喝叫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醒过神后忙指着对面的房屋道:“这里的房间全是空闲着的,妹子尽管随意挑选一间,请问还要些什么事物,赵远也好一一安排备好。”

  曹凌霞笑道:“赵大哥不必客气,你尽管去忙别的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姐妹了,七天之后包准还你一个活生生的正常弟弟。”

  话音一落,曹凌云便已惊叫起来:“七天?为什么要七天啊,我只需一个时辰便可将他治好了。”

  看着我略有疑惑的样子,曹凌霞道:“七天是必须的,令弟中的不是一般的迷魂大法,一般的迷魂大法患者神志都有些影响,瞧他双眼微红,眉间稍带青紫,神志十分清楚,几乎可以断定是高手配合药物所为,化解起来亦相当费力。”

  我仔细看了看,果真如她所说,鹏举双目微红,眉间稍带青紫,心中再无疑惑,当下拱手道:“二位妹子若能治好我弟鹏举,赵远感激不尽,若有驱使,即使粉身碎骨,定当万死不辞。”

  曹凌霞红着脸柔声道:“那倒不必粉身碎骨,只是还望赵大哥到时候能信守诺言,不要做了小人。”

  她语笑嫣然,但我却仿佛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心中七上八下,暗中猜测她话中含义,嘴中却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飞翔鸟中文    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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