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更,夜幕笼罩着大地,怒江城内一片死寂。
我站在城外十里的小山上,目送着一支支小分队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了征途。
经过连日的挑选,我在禁卫军中选定了八百名忠心的壮士,将他们分成了八支小分队,由经验丰富而又能识文断字的年轻军官带领,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分别秘密地潜入敌区,建立一个能受我们控制的地下网络,尽力地搜刮那边的财富,腐蚀他们的官员,全力地收买当地普通老百姓的民心,尽一切可能摧毁敌人的基础,总之一句话,让敌人乱起来,越乱越好。
是一步险棋,走好了对我军日后的收益是巨大的,但若被对方提早发现了,那我军就必然要应付连番血战,说不定会元气大伤,因为这八支小分队是分赴各地的,庆隆帝地面上的三支,蔡中的地面上有三支,甚至在东方白的地面上,我也派出了二支小分队,而他们是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即使是在将来我统一全国后,他们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接受他们应得的荣耀,因为,他们所做的虽然是有利于我军的利益,但是却不可避免地要极大地损害当地百姓们的利益,所以严格保密是必要的。
只能以后慢慢地暗中补偿他们了,但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能活到那一天呢?我心中暗暗想道,眼前仿佛出现了数不清的刀光剑影和残尸断臂。急忙甩了甩头,摆脱幻影的纠缠,我带着众护卫骑马一路狂奔回到了怒江城中的总督府。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一看天色大亮,心中一惊,马上跳下床胡乱穿了一身衣裳,匆匆忙忙地赶往后花园。
自从答应不二散人跟她练剑之后,我便丧失了因恋床而贪睡不起的权利,每日天刚麻麻亮就要练习一番剑术,那散人厉害得紧,根本不把本总督放在眼里,刚开始我还有恋床的意思,但她几桶冷水倒在我的床上之后,我就被她彻底地镇住了,安心认命地每日让她折磨一番。
并不是我拿她没办法,可她总是秀英的师父,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我也知道她这是为我好,所以也就忍一忍了。
急匆匆地赶到后花园,远远地就看见不二散人穿着她永远不变的淡黄色道袍站在亭里,微风将她的衣袂吹动翻滚,好一副神仙画像,不过我却没有一丝动笔画画的意思,心中猜测着她又将如何惩罚迟到的我。
不二散人见我来到身旁,出乎意料地并未发火,反而开口说道:“贫道知道大人昨夜因公睡得很晚,所以并未派人叫醒大人,不料大人却自己跑来了。”
说完双眉一皱,幽然叹了一口气后她接着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那八百壮士能活着到那一天的不知能有几人?可怜天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中人,争霸天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值得天下苍生饱受生灵涂炭之苦吗?”
我闻言一惊:八百壮士之事是我暗中亲自挑选的,知道此事的连同贴身护卫绝不超过五人,这老道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她一直在监视我?后见她双眼直视前方,眼神略带迷离,显然是心有所思,有感而发,强行按压住心中的不安说道:“师太所言不差,争霸天下并不重要,根本就不值得众多热血男儿抛头颅洒热血,更不要说让天下苍生受生灵涂炭之苦了,可是,我军现在所求的并不是争霸天下,而是为了全天下的人都能享受生命的尊严,自由与正义,所以我军的所做所为虽然有时候会令百姓受苦,但那是为了新生而必须忍受的痛楚。”
顿了顿,我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对了,八百壮士出征之举散人是从何而知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呀?”
口气虽轻松,心里却捏了一把冷汗,深恐她暴起伤人,浑身真气运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二散人收回了略带迷离的目光,朝我看了看后,嘴角含笑道:“贫道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大人,大人的一举一动自然落入贫道的眼中了,不过大人尽可放心,贫道是不会对大人不利的。”我心中一惊,想到自己竟然被她暗中监视那么久都不知情,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倘若她是我的敌人,那我就算有十个脑袋,此刻恐怕也应该悉数搬家了,看来以后一定要加强自己的修为,以免真的发生意外。
一边压住心中的震惊,一边面露微笑道:“散人武功高强,有您为我暗中保护,想来纵有些跳梁小丑前来滋事,也早就让您间中清除了,此恩此德,赵远永志不忘。”
不二散人淡淡地道:“些许小事,大人不必挂在心上,贫道也绝非贪恋荣华富贵之人,咱们还是开始今日的早课吧!”
我闻言立即平心静气,摆了个起手势。这些日子,不二散人传授了我一套游龙剑法,取的是矫若游龙之意,经过多日的练习,我已将这一套剑法练得滚瓜烂熟了,摆开架势,剑光舞动,也确实是有几分矫若游龙之意,只是这剑法中的一招一式有何用意,我亦实在是丝毫不知。
一趟剑法练完,恰恰是一柱香的时间,我出了一身细汗,面带潮红微带喘地笑道:“散人看我如今的剑法,能否与江湖中人一战而不伤及性命吗?”
我之所以这样问,那是在习剑之初散人说我那时不堪一击,就是遇上了江湖上的三流人物,也能轻易的取我性命,此刻散人听了我的问话后笑道:“大人的剑法练起来甚是好看,不过若想与人对战却还是不行,这样吧,反正今日见大人招数都练得较为纯熟了,贫道就将这些招数的实战用意一一解释给大人听。”
却说蔡中自从在南京登基后,一直忙于调协自己集团内部的种种关系,最后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政局才能稳定下来。这一日早朝,群臣中站出一人启奏道:“启奏皇上,我军以南方数省之力抗击庆隆帝的大举进攻实感吃力,微臣建议我们应该与怒江赵远结成盟军关系,相互支援,一同抗击庆隆帝的虎狼之师。”
蔡中定睛一看,原来是以前的师爷,现今的礼部侍郎邹春林,他对此人还是相信的,闻言沉思了一下道:“自古以来,处于弱势的一方是可以广结盟友来抗击强敌的,可如今我军在前方并未露出丝毫败象,有与赵远结盟的必要吗?何况赵远他们是最痛恨我们这些官员的,即使与他结盟成功,也怕只是与虎谋皮啊!”
兵部尚书司空伯乐道:“圣上言之有理,我们不但不能与赵远结盟,反而应该要将他们视为敌军,要知道他的军队每到一处,遭殃的总是我们的人,可以说他与我们是有不共在天之仇。”
蔡中的小儿子,吴王蔡恒明道:“依我看,咱们应该先与赵远达成一个互助协议,一来可以牵制庆隆帝的大军,二来咱们也可以麻痹赵远,待日后有机会咱们再趁其不备,一举夺得怒江四省,椐小王所知,赵远将在三月份大婚,咱们可以派人以祝贺为名前往怒江一试。”
蔡中点头道:“我儿所言极是,听闻怒江在赵远的经营下是有声有色,咱们要是能将这四省一举夺了下来,对于我方的财力物力是一极大的支持,何况还可以在战略上处于进攻的态势,好处实在甚多,不过赵远目前拥兵百万,不好对付啊。”
蔡恒明笑道:“父皇不必担忧,赵远虽足智多谋,拥兵百万,但他军中缺乏人才,原有的几位大将又被东方世家给干掉了,而军中若没有合格的大将,百万军队亦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眼下正是图谋赵远的大好时机,孩儿愿意亲往怒江见机行事。”
蔡中闭目沉思半响后毅然决定:“好!我派余化成领军十万,驻守在与怒江边境上,王腾云率军二十万以为后援,你时刻与他们保持联系,若有机会便可以自行做主收复怒江,但若无机可趁则务必与赵远达成一个于我有利的协议。”
蔡恒明一听有三十万大军可以供自己差使,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谢恩退下去自行准备,要知道自己手中有大军在手于日后和大哥争夺皇位的胜算就大了许多啊。
巴山省大将府中,李平、李勇两兄弟正在煮酒论谈,两人闲聊了一阵军中的琐事之后,李勇话题一转:“大哥,咱们这巴山省自鹏举将军去了怒江之后,一直没有个人主持大局,也不知赵总督是怎么想的,这么下去可不是个长远之计啊。”
李平一愣道:“咱们是军人,管好自己的兵也就是了,别惹那些没必要的麻烦回来,还是等赵总督的命令下来,咱们按他说的去办就是了。”
李勇笑道:“大哥你也真是糊涂,这眼前可是大好的机会来了,赵总督眼下手里缺人,还是极度的缺人,那东方白下手也够狠的,一下子等于将总督大人的手脚给废了,全军处于一个混乱无序的状态,眼下情况虽稍有好转,但若想恢复元气,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就可以完成的。”
他顿了顿道:“我是想,咱们何不趁此机会露露脸,出下风头让总督大人想起咱们哥俩,说不定到时候大哥您就是这巴山省的总督了,咱也就可以水涨船高了啊!”
李平沉吟了一下道:“巴山确实差一个主持大局的,咱们军队不可能不和地方上打交道,毕竟粮草兵源还得靠地方上支援我们,眼下因为无人主持大局,各级官员们无法做主,将咱们军中的许多事都耽搁了下来,看来我是得写个折子给总督大人送去了,不过这主持巴山大局的人绝不能是我,兄弟啊!虽说赵总督待咱不错,可咱们终究是降将,要谨慎一些才好,以免让人非议,引起总督大人的怀疑。”
李勇冷哼一声道:“就算是引起他怀疑又能怎样,咱们手中还有十万兵马,他要是敢动咱们兄弟,咱就索性占了这巴山省自立为王!”李平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今日说话就有这份意思,兄弟啊!不是哥哥说你,你真是目光短浅啊,咱们手中有十万兵马不错,可这十万人之中跟咱们一条心的人马不足三万啊,何况巴山省驻军有三十万之多,那些军官们也不是吃素的,可以说今天只要咱们一动,明天大早就会将我们团团包围,兄弟,你仔细看看巴山军事图,你就会发现咱们驻地周围的要道,险地上都有大军把守,而那些军官都是和咱们哥俩面和心不和的。”
李勇闻言立即傻了眼,仔细想想后黯然点头道:“不是大哥提醒,咱还真是不曾注意,真想不到赵远竟会这样对待我们。”他一气之下连总督大人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李平摇头苦笑道:“兄弟,你这可就错了,说实话,赵总督对咱可真算不错了,换了我,我只怕还做不出象他那样大度,行了,咱们即然投降于他,就自当效忠于他,只管尽自己的本份行事就行了,不过,三月份总督大人要大婚,咱们虽送不出什么象样的礼物,可也不能太寒酸了,还有,一定要选派精兵强将一路护送王家上怒江城完婚。”
李勇一听就马上来劲了:“大哥,还选什么选,干脆咱们哥俩亲自上阵,也好表表咱们的忠心,说不定赵远看在咱们辛苦的份上,心中一高兴就有了咱们的好处,再说咱们也该去怒江城一下了。”
李平点头道:“也好,咱们就一起去一趟怒江城,我还有些话想对赵总督说呢!”
京师皇宫内,一脸忧虑的西门智正向庆隆帝进言:“皇上,宇文武成大将军收复东山后,在州徐一带与周常春的叛军成了胶执之势,一时无法取得大的战果,而东方世家在我后方又行叛乱之事,我方空有百万雄师却又受制于境外敌国难以动弹,形势于我大为不利啊!”
庆隆帝却一脸轻松,微笑道:“西门先生不必多虑,朕如今已掌握大权,平息叛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待他日重整旧河山之后,朕还要效法太祖皇帝北征大漠呢!”
看到西门智有些不以为然,庆隆帝收起笑容正色道:“蔡中在南京称帝,南方七省都被他所占,可谓势力雄厚,但他是朝野有名的大奸臣,民心难免不服,且手下虽有几个人才,但多数官员仍是那些贪官污吏,只需一年半载,他们势必会弄得民不聊生,军心浼散,到时候我们趁势杀了过去,相信反戈一击者不在少数。”
“赵远占据怒江四省,拥兵百万,听起来好象很威风,但他所属之众大多是乌合之众,训练有素者不到三成,且地少人多,平日粮草供应都比较困难,一旦发生天灾,势必会造成军中无粮之势,我们如今只需静观其变,等待时机了。”
庆隆帝换了一种恶狠狠的口气说道:“至于东北的东方世家,那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北方不定,我们就无法集中全力进行南征,且东北距京城太近,一旦山海关被破,铁骑只需二日便可到达城下,此中凶险不言而喻,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全力先行收复东北。”
西门智心中赞同,但他仍有些迟疑:“皇上,说起来我方仍是最强大的一方,而弱者常联盟来抗击强者,万一咱们正大举进攻东北的时候,蔡中和赵远出兵来攻,我们可就麻烦了。”
庆隆帝哈哈大笑:“所以说,对这三方我们要先使离间之计,再行分化拉拢,千万不能让他们形成默契,对东方世家,我们要究追猛打,务必斩草除根,对蔡中,我们要在严防死守的基础上趁机打几个胜仗,收复几个小城,逐步蚕食以待时机成熟,至于赵远我们则要拉拢,他终究是个流民早寇,表面上又仍是朝庭委任的怒江总督,我们素性就正式册封他一个王位,让他名正言顺地管理怒江四省。”
西门智大喜:“圣上英明,这样一来,蔡中对赵远势必就有了戒心,深恐赵远会从他背后捅他一刀,以蔡中的为人,他必然会先发制人,这样双方就会形同水火,而我们就可以从中渔利了。”
庆隆帝笑着点头道:“听说赵远三月份要大婚了,你就替朕走一趟,多奋些奇珍异宝以作贺礼。”
话音刚落,看见西门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庆隆帝恍然道:“是了,你与赵远有旧仇,此事你就不便前往了,我另派他人就是,你上次说要从民间招摹青壮组建一支部队,朕决定就由你主持,人数控制在五万人左右,不可超编,否则国库承担不起。”
说起国库,庆隆帝就一脸的不悦,显然是心痛那些被蔡中动至南京的银子,西门智为人机巧,马上下跪请辞,庆隆帝也无心多说,挥手就让他出宫办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