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设置
前一段     暂停     继续    停止    下一段

第二十二节 鸿门宴

  接下来的几天,吕君瑞这个已经六十多岁了的小老头儿,一刻也不停的在汴京里四处游走,到处游说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准备参加下个月就要召开的四级会议的议员代表们。

  而李进溪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也能和这位鼎鼎大名的大人物扯上关系,甚至与他点名要见自己——当他听说到吕老丞相要请他到他女婿的家里共进晚餐的时候,这位泪腺有些过分发达的高丽人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高丽是大宋藩属,每一位高丽国王都要经过宋廷的册封才能坐稳江山,而且高丽人每年所用的历法也都要由大宋使臣来颁赐——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开京人,自然是从小就年年可以见到宋国的使船来到天恩门前那种盛大的场景,当那些风度翩翩的大宋才子们来到开京的时候,他们的举止和谈吐很快就会在开京掀起一阵“汉流”的热潮,不知道有多少个高丽女子情愿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大宋水手,只因为听信他可以带她去传说中的大宋定居。特别是淳熙末年,高丽北部年年干旱,水稻大面积减产,虽然大宋出于宗主国的义务廉价卖给了高丽不少水稻,但是那几年高丽女子外嫁仍然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潮,在短短的三年之内,有近六万高丽女子以各种名义从登莱地区入境——但是她们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大宋王老五,绝大部分都被辗转卖到了工场里一日两班倒的做工。由于高丽女子是出了名的任劳任怨、温顺听话,又语言不通,所以她们很受那些不怎么有良心的工场主的欢迎。直到一个白水潭生,名叫夏演的,写了一篇名叫《包身工长篇的报道在《汴京时报上:

  “七尺阔、十二尺深的工房楼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十六七个被骂做“猪猡”的人。跟着这种有威势的喊声,充满了汗臭、粪臭和湿气的空气里,很快地就像被搅动了的蜂窝一般骚动起来。打呵欠,叹气,叫喊,找衣服,穿错了别人的鞋子,胡乱地踏在别人身上,在离开别人头部不到一尺的马桶上很响地小便。女性所有的那种害羞的感觉,在这些被叫做“猪猡”的人们中间,似乎已经很迟钝了。她们会半裸体地起来开门,拎着裤子争夺马桶,将身体稍稍背转一下就公然在男人面前换衣服。…”

  包身工的惨状震惊了吕君瑞这个首辅,从此大宋开始正式的在驻高丽使馆常设了户曹婚姻课,不说全部,而是争取尽量上那些怀着纯真宋国梦的高丽少女们在踏上大宋的土地后,即便是嫁给一个秦岭茫茫大山里的老猎户,也不要去无休止的在“老校尉”快餐店里面刷盘子。

  吕君瑞的恩德一下子让整个高丽都感激涕零,李进溪对这位高丽的恩人也自然是崇拜的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然,比对朱子还要差那么一点点。

  由于不明白高丽人对吕君瑞的特殊感情,所以当狄家兄弟看见李进溪盛装着他那民族自以为是改良了唐装的民族服饰的时候,总有一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但在吕君瑞的面前,即便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狄罗,也不得不规规矩矩的,努力的作出一个好孩子的模样。

  那一天吕君瑞入城发表讲演的时候,李进溪只是远远的在台下围观过这位前首相的风采,今日终于能够得以近距离的打量他,才发现这位已经是六十九岁高龄的老人,竟然是神采奕奕,须发尽黑,看上去最多也就五十来岁的样子。

  吕君瑞自坐在堂中,他的四女儿吕子群伺立在一边,众人分别坐下,李进溪的座位贴在狄罗之后,距离吕君瑞也不过两个座位的距离。因此在那满堂的牛油红烛的照耀之下,他能清晰的看见这位老人神态的每一次变化。

  吕君瑞端起酒盏:“今天老夫摆下来的是一个鸿门宴,我先坦白的和你们说,害怕被老夫敲骨吸髓,抽皮剥筋的可以先走。”

  李进溪举目望去,只见他下面坐着的几位也都是汴京有名的富豪,方才明白,今天人家请来是要杀猪宰羊的,只是他还不太明白,自己虽然打理着一个偌大的钱庄,但是今日的鸿门宴上却为何不见联银、工建等更肥更大的肥羊?

  或许是那些大肥羊不好杀吧?李进溪心里面打着小九九,执掌联银的唐家,那可是故石相公的嫡传,根红苗正,堪与河北韩家、关中吕家、江南曹家并称是大宋的四大家族。儿歌是怎么唱的来着:韩不寒,白玉为堂金作马。进士榜,三百年,不曾少了关中吕。天子阿舅是谁家,金陵有个盐铁曹。蜀中糖,天下甜,九州都有联银号。

  吕君瑞扫视了一下众人,见没有一个离开的,便吩咐道:“把大门关上。既然是鸿门宴,诸位刘季又不肯走,那么老夫这个楚霸王可就不发妇人之仁了。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就是告诉大家一个事情,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众人都屏住呼吸,凝神静气的听他继续往下讲。

  “诸位家里都是有产业的:有的有上万亩的良田,八百里的水泊;有的有几十座矿山,上百个工场;还有的世代投资,在联银在工建都持有大量的股份,还有的,是位小兄弟,不过却打理着规模很大的银庄。诸位,今天席上所有人的钱财加起来,或许不比我大宋户部一年收入的银子少啊。”

  “老大人…哪有,哪有…”有人第一时间就本能的叫了出来,但是吕君瑞立即把目光投向他,他自己倒悄无声息了。吕君瑞见他识趣,便不管他自己继续往下说去:

  “诸位莫要叫穷,外间人不知道你们的家底,老头子我可是清楚地很。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你们见着了跟着老头子后面有喝西北风的时候了?”

  底下的人连连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可。

  “其实老头子我这么大岁数了,本来就该在家里抱抱孙子,逗逗孙女从长安坐车一路颠到汴京,这罪真不该我这个老头子来受。但是后辈不孝啊,把老头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都快给败光了,老头子是不能不出来。”

  “昨天,老头子见了唐家的那个臭小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了,欠礼数。还有曹家的那个二小子,四十岁的人了,还跟娃娃一样,张口就跟老头子说他们曹家世代皇亲,我呸,就你曹家出过几个外戚,了不起!搁在大汉朝,老头子就是拼了要做董卓也要把这帮子皇亲国戚都给铲除了。”说道这儿,吕君瑞威严的往下扫视了一圈,见没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才继续往下道:“老头子找他们去本来是想好好的商谈一些事情,比方说,把对辽和白上的边贸结算专营权让出来,推动盐铁私卖,放开一些行业的准入。老头子本来以为他们盘踞在这些地方已经有几十年上百年,该捞够了,会松松手,不过老头子忘记了一个成语——欲壑难填,好像没有人会嫌自己手上的钱太少,即便已经坐在了一个快要爆炸的火药堆上,也依旧不肯吹灭手中的蜡烛。他们想死老头子可以不闻不问,但是这大宋的江山,也有我吕家的一份,老头子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吕家上上下下上万男女着想,若是大宋真的起了黄巢、赤眉,诸位,你们的财富还能保得住多少?天下的百姓齐齐的出来均贫富等贵贱的时候,就算是有金缕玉衣恐怕也难以救命。”

  “因此,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为了大宋的下一个百年继续繁华如梦,必须让每一个大宋子民都觉得安居在大宋是有前途的,即便出身差一点,也可以跻身上游。而要坐到这一点,就是我老头子常说的那三板斧:赈济最贫困的,富裕中等的和适当控制最富有的。为此,老头子准备在四级会议上提出以下议案,先给大家伙儿说一声,主要内容有以下几项:”

  “第一,成立普救寺,全面统筹各路赈济灾民和破产户的工作。现在的常平仓制度只能做到一路之内的提举,无法应付大范围的波及全路的灾情。比如说去年西南三路的大旱,今年江西路的水灾,这样范围大时间长的大灾,应当由中枢统筹,支援偏远。另外,救济无劳动能力的鳏寡孤独的责任,也应当由各地衙门与中枢共同负责,有能力的各路、府、州、县可以多承担一些,把救济的标准定的高一些,没有能力的地方可以由中枢多拨款,要尽量的坐到五十者衣帛食肉、斑白者不负戴于道路——坦率的说,以目前中枢的财力完全能做到,以中枢每年的两税收入来操办此事,只有愿不愿去做,而没有能不能做的问题。另外,开展强制劳动,对于流浪者和乞丐,除去确实无劳动能力的残疾、年高者,一律都应当送入工场,使其能够自食其力。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使无收入者获得工作,才是消灭贫困的最终方案。这也将是普救寺的职能之一。”

  “第二,废除专卖权和特许经营权。大宋有数百家大小不等的银号,但是联银垄断了对辽和西夏的结算,工建垄断了道路建设,东洲开发垄断了海上贸易结算,其余的数百家银号北局限在一隅之地做殊死搏斗,而这些有着不同衙门背景的银号却可以坐地收金,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在其他领域也是一样,我们普遍看到的是,那些有着部字头或者是路字头的企业天然的就占据着最好的资源,拥有着最大的市场,每年朝廷的财税还要往里面填上无数银两,这些企业在过去确实堪称是大宋工场业的长子,但是现在这个长子却成了硕鼠。因此我向议会提出的第二个议案就是放开一切市场,不设置任何界限,从菜米油盐酱醋茶一直到火炮战舰公路,全部都应当允许私人开办。并且,各级衙门应当退出一切市场,只消老老实实的做好一个忠实的守夜人,维持市场秩序,而不需要将自身参与到竞争中去。目前各级衙门手上所持有的各家官办企业的股份,应当作价向私人出售,所得的钱用来充实普救寺的仓库。”

  “第三,清查田界,厘清赋税,逐步减少对基本粮食作物的征税,减少对生活必需品的附加税,征收奢侈品的生产税、流通税和消费税。逐步的实现无收入和低收入者不纳税,中等收入少纳税,高收入者多纳税。以鼓励社会财富的平均分配,实现社会大同。”

  吕君瑞一口气说了许多,终于停了一下,大家都以为他要结束了的时候,他只抿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最后,废除《皇宋出版条例实施细则,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大宋要进步,要保持繁荣和稳定,就绝对不能做南大洲的鸵鸟,把头埋到沙子里面以为什么都没有了。掩耳盗铃的蠢事我不会去干,我也不容许那些孝子贤孙们去做!”

飞翔鸟中文    宋国大革命
上一章
简介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