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特是个实干家,在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他就会积极的行动起来,首先他把那个看着他长大的管家招来:“去帮我查一下,开一间兵工工场需要什么特别的手续不?”
“是,少爷。”管家退了出去,半个时辰之后他又推开了房门:“少爷,您要的资料我查到了。”
“念给我听吧。”
“是。”管家站在一盏灯下,念了起来:“申请人申请成立兵工工场,除一般申请需要递交的材料外,另需递交以下材料:甲,技师资格等级证明材料;乙,防火安全验收合格证明书;丙,申请地兵部武备司审批报告;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兵部有一个‘禁止或控制对外国出口武备名录’,初成立的兵工工场在三年内不可以涉足这名单上的东西。”
“哦,要有技师是吗,这个很好办。”
在大宋境内,汉人是可以合法持有火枪的,因此很多铁匠都会兼职做火枪,长的短的都会做,而且手艺不比工部监制做出来的差。
但是富特忽略了一个问题,枪炮枪炮,虽然枪和炮从原理上来说都是一样一样的,但是鸡和鹅还是有些不同的。他把手下的仆人们撒出去找了好些个会做火枪的师傅,可是一听到说要铸炮都纷纷摇头,说这玩意儿没做过,不会弄。
后来,还是有个好心的,在安庆内军械所做过学徒的铁匠师傅好心告诉他:铸炮技术是被大宋朝廷严格管制的,想要招铸炮师傅,除非去官办的军械工场。
听完下人的回报,富特连连拍头:“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得找人去一下,嗯,去一下安庆。”
安庆镇,属于舒州德庆军,是八百里皖江的入口处,那里有一家规模还算是颇大的军械所。富特依稀记得自己在江东路转运使司的招拍公告上看到过安庆内军械所的名字。
“不知道有没有人先下手为强?”富特在卧房里来回踱了两圈,又让人把祝筠请了过来,刚刚谈了两句天气,就问道:“祝先生和安庆那边熟不熟?”
祝筠这几天也没闲着,他帮着李进溪这个不怎么给力的家伙在中街上张罗了两家门面,准备开设个满庭芳银庄的头个分号。说来也巧,他选中的这个门面,正对面就是一贯“上头有人”的大宋联银。因此他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富特不得不又问了一边,祝筠才恍然大悟状:“安庆那边…内军械所是吧。咱出手把他买下来是个好主意,可是就怕现在有人已经动这心思了。”
“这不要紧。”富特很有把握的道:“办证什么的很麻烦,祝先生你我兵分两路,徽州这一代您是东道主,安庆那边您安排两个靠谱的人过去谈一谈,我这就打点家人去江宁,转运使司里我还可以找几个朋友,汴京那边我也可以托我大舅帮帮忙,咱们这上下打点一起来,不怕比别人晚起步。”
“好。”祝筠击掌道:“这就叫后发制人。我也有几个幼年的同窗好友在江宁做官,不如我亲自去一趟,只要给他们塞够了交钞,什么都是一句话的功夫。”
“不过这交钞嘛,”富特皮笑肉不笑的道:“还得从高丽子那儿出。”
“反正他的钱也不是他的钱,是辽国人的。”祝筠也觉得花辽人的钱没什么不打紧的:“那天他给了一大笔钱做启动经费?”
“嗯,这个数。”富特举起来五根手指头,祝筠心里面拨拉了一下算盘:“我们就报四百万贯,五十万拿出去打点,还有五十万贯你留着,这样够不够?”
“反正不够还可以再找他要。”富特也觉得花辽人的钱很开心:“江宁那边就拜托祝老板了。”
“安庆那边我也会写信去的,不敢说万无一失,至少是十拿九稳。”
俗话说得好,做事要趁早。祝筠当天晚上就揣着几封墨迹都还没干透的信从北门凤凰台码头出了城,富特也是一刻也不停的打法下人揣着自己的信去给在汴京户部主事的舅老爷送信去了。
干完这一切之后富特总算是长长的出了口气,正要躺下睡觉忽然却听到后院里的鸡叫,原来都已经是寅时了。他揉了揉眼睛,疲惫无比的喊了一声:“墨香,过来给少爷暖被!”
鸡叫三声,日上三竿。
富特这一觉一直睡到正午时分才昏昏沉沉的起来,在墨香的伺候下洗了个暖水澡,觉得神清气爽,才又风度翩翩的出现在了悦来客栈的大厅里。
那李进溪也正在下面一边和侍卫长唠嗑一边喝茶,富特过去给添了把椅子:“嘉图兄好自在啊,这么悠闲。”
“偷得浮生半年闲。”李进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他的面前正摊着一本崭新的《皇宋大地理,这是那些火鸟杂志社的人新搞出来的东西,他们在拿到李进溪的钱之后,觉得应该投桃报李。正巧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大家都对那些域外风光、自然美景很感兴趣,于是便试探性的搞出了一个专门介绍九州风光的杂志。没想到这东西一推出来就大受欢迎,除了白水潭、西湖、岳麓、白鹿洞这些大书院纷纷来函订购,很多城市里的年轻男女也以阅读和畅想那些神秘而遥远的地方为时髦。
这一期推荐的正是黄河九曲,据闻是由一个叫徐宏祖的年青人一步一步从雪域高原走过来的探险经历节选而来。由于发行量颇为不错的缘故,火鸟出版社舍得下重金请了洛阳最好的印书馆龙门书局用六十四色套印再精装,做成了一指高的一本书,售价就要六十四文大钱还不打折。
富特还不知道火鸟也是李进溪笼中养着的金丝雀,只以为这高丽子又在满世界的找地方花钱了,便笑着道:“嘉图兄,胸有大志是好事。但是你听说一个故事没有?”
“什么故事?”
“说啊,有一只猴子进了果园,看见很多的苞谷…”
“嗯,苞谷是什么东西?”
“啊,是大东洲的一种作物,果实像个棒子一样。也叫玉米。”富特继续说道:“那猴子见到果园里有很多苞谷不由得心生欢喜,便伸手去摘,摘了一个夹在腋下,再往前走,又见到一个,便又摘下夹在腋下…”
李进溪笑眯眯的道:“富兄的意思可是,那猴子见着了新的都是好的,见一个摘一个,却没想到自己的腋下只能夹住一个苞谷,摘了半天,他还是只有一个苞谷?”
“啊,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啊。”
“在我们家乡那边是一只狗熊拔高粱。”李进溪道:“其实我一切都有安排呢。门铺那边我安排了谢将谅去打理,难得休息一下啊。我有一种预感,现在是风暴之前的平静。富兄,你出过海吗?
“没有。但是我那个小妹妹一直想去看看大海。”
“陆上最强劲的风其威力比起海上的风暴来,也不过是小儿科。而当海上风暴降临的之前,往往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乌云沉沉,一切都很平静,只是让人感觉到有一块很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一样。”李进溪低声道:“现在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富特皱了皱眉头:“你说的是北边?”
“《东方旬末的专题你看了没有,上面对河东河北的调研,显然不容乐观。很多世家大族正打算用这次变法的机会狠狠发一笔意外之财呢。虽然他们很高贵,但是不代表他们都很蠢笨。”
“高贵者最愚蠢,低贱者最聪明。——这是卢骚的名句。”富特抿了一口茶:“你也在看他的书?”
李进溪懒散的晃了一下身子:“徽州这些地方真无聊,连个戏班子都被没有。除了看书别的事情也都做不了啊!”
徽州这一片儿都管的比较严,李进溪爱看的《潘金莲大闹葡萄架、《崔莺莺夜会张君瑞是永远都不会出现的,要看也只有义薄云天的关二哥和忠义无双的秦琼。
“那不如陪我去看看新的工场搭起来了没有。”富特提议道:“闷在这里喝茶有什么意思,还是出去转转,晒晒太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心里这个忐忑啊。”李进溪不情不愿的道,不过他还是起身收了东西:“出去逛逛吧…侍卫长,这儿都交给您看着了。”
“没有问题。”侍卫长很干脆的道:“你就放心的出去吧,这儿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