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群岛是很多宋人发财的地方:目前在宋国的闽粤一带流传着两句话:“好好读书,做秀才然后去香料群岛当总督。”和“不好好读书,就去香料群岛当水手吧!”
以雍国为首的南海诸侯们发现了雨林是极好的香料原产地之后,黑大陆的血泪史就开始了。在南海开拓的早期,黑奴仅仅是偶尔使用的替代品,大多时候是小康之家买回来当做佣人使用的,毕竟雇佣一个宋人当仆役那是世家大族才能拥有的特权。
香料群岛发现之后,殖民军将土生土长的未开化人如猎杀兔子一样猎杀的干干净净,雍国的有着“野蛮人终结者”头衔的建熙侯曾经创下过一个白天猎杀了三百一十八名土人的记录。
杀其人,灭其族,夺其土,然后再从黑大陆运来精壮的奴隶,用皮鞭和刺刀让他们在种植园中耕作。
南海的气候实在是太炎热了,最早来到这里的殖民者们发现这里的土壤非常肥沃,而且很轻松就可以一年三熟,但是他们的牛马几乎全都死光了,畜力指望不上,风力和水力受到地形的限制又是如此之大,使用黑奴作为劳力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整个南海的经济模式几乎都是这样的:大片大片的种植园,按照土壤和阳光,被打上“染料种植园”、“香料种植园”、“药材种植园”和“粮食种植园”的标签。诸侯国的国王们是最大的地主,他们从天朝大宋的皇帝那里获得殖民地的宗主权,然后将这些地块划分成一个个的种植园,颁赐给自己手下的有功之臣,这样他们只要悠闲地居住在安静舒适的城市之中,就可以享受到一切美好的事物: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由船队带来,而船队日夜穿梭在大宋、南海、天方、黑非洲这两个三角形之间。
方济各抵达的就是一个宋国人的香料种植园,位于香料群岛中部的一个较大的岛屿上。由于他会一点医术,并且得到了他的主的庇佑,因此受到了主人一家的欢迎。据这位自称祖上曾经获得过大宋皇帝赐爵的土生宋人吕方介绍,他的种植园大约有两千亩土地大小,全部种植的都是豆蔻和丁香这两种最受人欢迎的作物。在这个种植园中大约有近万名男女黑奴为他一家服务,其中主要是下地干活,但是也有一些温顺听话的,已经归化了的是为他和他的家人服务。
吕方赖以控制岛上局势的是一支全部由土生宋人和宋人武装起来的私人武装。他们总共有六百人,全部装备了曹国生产的遂发枪,而且他们还有欧洲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用两个轮子就可以推着走的轻便小炮,这种小炮射出来的炮弹会炸开成无数片碎小的金属,因此对方即便是人数很多,他们也可以依据吕家在岛上建筑的坚固堡垒坚守到海上巡逻的舰队前来增援。
由于殖民者的人数远远少于奴隶,为此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家建筑成为最坚固的堡垒,而毫无疑问,宋国的工匠们擅长于设计这个,而且他们也有大量的近乎免费劳动力可以挥霍:按照方济各在吕家时的状况来看,一个二十岁左右健壮的男黑奴其价值相当于十支遂发枪和一百发子弹。女人和小孩打六折,买得多还可以再优惠。所以,殖民者的家,那个坚固的堡垒,占据了岛上最易守难攻的位置,控制着水源,而且建筑起了高高的烽火台,一旦岛上出现事故,他们可以立即放起烽火,强大的联合舰队很快就会出现在海面上来平叛——当然,这并不是免费的,每年元旦的时候,种植园园主们都会送上一笔可观的安心费以换取联合舰队的保护。
如果说在烈日和暴雨下做牛做马以换取一日一碗面前能吃个半饱的糊糊的黑奴们的境遇尚不足以使方济各震惊的话,四月二十六日那天发生的惨祸才让这个白狄对自己之前深信不疑的一些信念产生了动摇。
四月二十日,吕家东面的一个岛上的黑奴们在得知由于一批新的黑奴即将从黑大陆被运来,而他们中年老的以及生病的都将被丢下大海或者火山口之后便用他们手上简陋的木质劳具打死了监工,气势汹汹的要准备造反。幸亏那家庄园主也不是吃素的,当机立断将堡垒外的所有吊桥都烧毁,然后将城门堵死,一面让男人们都拿起刀枪在碉楼和城墙上守卫,一面点起烽火,第二天,两艘联合舰队的战船就出现在了海面上堵住了岛上唯一的港口。黑奴们试图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去攀爬那光溜溜的城墙,但是殖民者开动机关,将护城河变成了一条燃烧的火河,又用霰弹炮和火枪对付惊慌失措的黑奴们,终于坚持到了二十四日联合舰队的另外三艘船赶来。
在确定岛上的宋人没有危险之后,联合舰队的提督下令实行登陆,他们轻而易举的占领了港口,升起大宋皇家的龙旗,然后派出水兵打通到城堡的交通下,在殖民者的带领下搜索那些早就做了鸟兽散的反叛者们。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血淋淋的惨剧了。由于那些反叛者在逃散之前居然还不忘把那些香料植物一把火烧干净,引得庄园主勃然大怒,而且满庭芳的意外保险业务尚未开展到南海上来,所以抓狂了的庄园主发誓要把这些“忘恩负义”的黑奴一个个的全部绞死在码头上,让后来的黑奴们全都有个榜样。
由于黑奴是庄园主的私人财产,联合舰队并没有多管闲事,相反,他们在收了庄园主一笔辛苦费之后,还很热心的给他提供了一批人手和绳子,在码头上竖起了足足两百多个绞刑架。
或许是学的绞死太浪费木头和绳子了,水兵们在向提督建议之后改用了具有宋国传统特色的坑杀方式,逼迫那些黑奴们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跳进去,再用土把他们都活埋上,据说这样来年种的植物会长的格外喜人。
至于还剩下来的一些反叛者的头领,水手们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用石灰处理过之后挨个的送到各个岛上传送,告诉那些黑奴们一个明白无误的讯息:反抗,只有一个下场。
方济各被那些人头吓到了,重重的病了一场,在南海常见的“打摆子”病中,他九条命去了八条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希望的时候,他从一本《圣经中意外的翻出了两片干枯的烟草叶子,他将这叶子嚼碎吞下肚之后,病情居然得到控制,并且逐渐的好转了。为此,他向天父做了三天三夜的祷告,在昏昏沉沉中,他听见父对他说:“到东方去,不要停留。将爱和义播撒在人间,必将拯救欲望中的罪人。不要带钱,不要带拐杖,连鞋也不必。”
醒来之后,方济各就按照梦中听到的话语辞别了主人,一无所有的登上了一艘商船,通过在船上当水手支付船票来到了雍国,然后辗转到基隆、泉州,在泉州他公开的传教,并且获得了最初的支持者,其中包括一位忏悔的浪荡子,他把自己的家财全部捐助出来,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行乞传教,直到今天。
富特听完了他的故事,轻轻地摇摇头:“方济各,我们华夏所尊敬的圣人孔夫子,他有一位了不起的徒弟被称为子贡的,你听说过没有?”
“中国的贵人,我听说过孔圣人的门徒们的事迹。我也知道孔圣人最喜爱的弟子不是子贡而是颜回。”
这倒是个宋国通呢。高丽人李进溪打量着他:“但是你也该知道,孔圣人是德、智、勇三位一体的圣人。子贡是智的代表,但并不意味着不智就是德。”
“是的,先生,您说的意思我都明白。我只是想向您请求,允许我在您的工地上传播主的福音,给那些终日劳苦的工匠心灵的安慰。贵人,我听说您是慈悲的化身。宋国的土地是宗教信仰自由的土地。虽然泉州的天方教徒辱骂我,普陀山的和尚们嫌弃我,杭州城的儒生们视我如疯子,但是相信我怀着爱心来行义举,必将能得到善人的帮助。”
说道这儿,方济各低下头,谦卑的等待着富特的回音。
富特摸了摸下巴:“你在我的工地上要做什么?如果是胡说八道,污蔑我们华夏的传统,诋毁我们祖先的英灵,我会让知军大人给你带上枷游街示众。”
“贵人,我不是那些教会中脑满肠肥的蠢人,他们只在乎自己钱袋里的金币,我在乎的是世上的苦难是否能够减少一分。不论他们是否相信我的传教,我都将用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们。”
“问题是,”李进溪托着腔道:“这些苦力做活虽然是辛苦了一些,嗯,有时候还会挨几下鞭子,但是这也算不得什么吧。他们有什么需要你拯救的呢?哦,不要和我说什么人生来都是有罪的,在我看来,人是天地的灵长,高贵的很呢。”
方济各答道:“是的,贵人。人是被设定为统率天地间一切生灵的万物灵长。人并不低下,并不卑微。卑微的是人的世俗之心,卑微的是被金钱、权势、物欲等等迷惑了的心。我要做的是引导他们回到正路上来,让他们不再痛苦。”
“听着又像是卢骚的高论。”李进溪小声的对富特道。
富特点点头:“既然你把自己说的和观音菩萨差不多了,那么我准许你在此传教,但是如果我的手下发现你有什么不服从大宋律法的地方,必定第一刻就将到捆绑起来押到衙门去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