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笔试_状元郎__笔尖中文 走到书院山门前,苏录接过二哥递上的书包。兄弟俩相视一笑,苏泰抬起满是老茧的右手,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苏录也朝二哥竖了个大拇指,便挎着书包,雄赳赳、气昂昂,加入了候考的队伍。
三遍铃后,所有四百名考生全都进来书院,门丁缓缓关闭了山门。
“打开你们的书包,摘下头上的帽子!”大门一关,院中响起一把粗豪的声音,震得考生们头皮发麻。“衣裳鞋袜也要解开,排队等候搜身!”
大哥早告诉过苏录,下午笔试前要搜身,以防夹带小抄。虽然就连县试、州试都不搜身,但谁让书院考的是帖经和墨义呢,不得不防啊。
读书人最讲斯文体面,平时帽子、鞋子戴歪一点儿都不行。可一旦进了考场,却上至举人老爷,下至小小童生,都得老老实实脱掉鞋袜,解开衣带,任君品鉴,也不说什么有辱斯文了。
读书人的标准就是这么灵活,当然标准不灵活的,也活不到今天…
不过这些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少年,还是头一回经历如此狼狈的状况,不少人都懵了,扭扭捏捏不肯宽衣。还有的死死抓着衣襟,不让检查的人触碰自己。
负责搜身的是粗鄙的护院们,时间又紧迫,自然不会跟这些小崽子客气,院子里好一个鸡飞狗跳…
幸亏苏录没有读书人的羞耻心,周遭又都是带把的。如有必要,光着屁股绕场一周他都不在乎。
他全程高度配合,顺顺当当接受完了检查。便穿戴整齐,收拾好书包,先一步进去考场。
下午的考场就设在书院的讲堂中,一共八间考场,每个考场五十人。
苏录因为进来的早,被安排在了乾字号,待到五十名考生坐满后,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监考官。
那神情严肃的老者,身穿斓衫、头戴儒巾,应该是书院的先生之类,担任正监考。
担任副监考的依然是春哥儿的牛马同窗,他手里抱着散发油墨味道的卷子,肃立在老者身后,高声道:“起立!”
老者严肃的目光扫过讲堂,待考生们起身问安后,才沉声道:
“下午的笔试由我二人监考,第一场帖经,第二场墨义。”
说完,又对那副监考道:“你把考规讲给这些晚辈。”
“是,先生。”副监考躬身应命,直起身后又换了副面孔,对考生声色俱厉道:
“将籍姓牌摆在书桌左上角,字要朝向讲台;不得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严禁随意起身,窥探他人!”
“发下试卷后,听到云板声才能开始提笔,云板声再次响起,就必须停笔!违者以逾时黜退!”
大段折磨人的前戏后,试卷终于发下来了。考试时间为三刻,折合四十三分钟。
虽然不让动笔,但是也不能闲着,苏录快速浏览一下试卷,一共四十道题,出题范围严格限定在《四书》内。
以在场考生的水平,一分钟一道题,难度并不大。难的是不能出错,这种激烈的竞争下,错一处、甚至错一个字,都可能功败垂成。
考前特训时,大哥叮嘱过苏录,一定要先在试卷上直接作答,然后再往答案纸上誊。
这样可以有效减少错漏,而且可以保证卷面整洁。当两张卷子恰好同分时,肯定是谁的涂抹痕迹少,谁胜出。
当然这就更考验速度了。苏录当时发愁道:“万一时间不够怎么办?”
大哥却笃定道:“不用担心,时间足够。”
顿一下,春哥儿又幽幽道:“如果时间不够的话,说明你水平太差,交不交卷子都没区别,反正一定会被淘汰…”
这时,院中云板连叩四下,老者便沉声道:“动笔吧。”
考生们如闻战鼓,赶忙同时蘸笔开答。
苏录也深吸一口气,提起白云笔直接在答卷上,快速书写起来。
第一题非常简单:‘子在齐闻《韶》,_________’
苏录不假思索写道:‘三月不知肉味。’
接着第二题:‘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_________’
苏录答曰:‘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
也有给后句写前句的:‘_________,见其二子焉。’
苏录答曰:‘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
‘_________,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苏录答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
转眼间他就答完了十几道帖经题,这就是先在考卷上作答的好处。你不用担心自己写错了怎么办,下笔就没有心理负担,自然可以答得飞快…
但越往后难度就越大,埋得坑也越来越多。
比方第廿六题,‘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_________’
不少人看到那短短的竖线,很可能会不假思索地只答一句,‘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
但大哥和父亲都提醒过苏录,墨义题作答完整的标志是句号,而不是读号。也就是一个完整的意思表达结束。
所以只一个‘辟焉’是不够的,还得把后头四句:‘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一起写上才对。
线那么短,答案却这么长,这不是坑爹吗?!
可是人家书院也有话说,谁让你在卷子上作答了?答题纸上可是空白一片,还不够你写的怎地?
如果你觉得这恶意不够重的话,还有更缺德的。书院会专找几道容易混淆的题目来坑你——
比如:‘仁者人也,_______’和‘仁人也,_______’
前者出自《中庸》,答案是‘亲亲为大。’
后者却出自《孟子》,答案是‘不可失也。’
还有《论语·里仁》里的‘君子怀德’,《论语·颜渊》里的‘君子之德’…这种孪生刺客在‘四书’里,着实潜伏了不少。毕竟都是孔门的经书嘛…
而且这种题目,往往会在试卷后半悄悄埋伏,考生已经答得头昏脑涨了,一个弄不好就会中招。
这就体现出提前做过真题的优势了。因为容易混淆的题目终究就那些,苏录基本都在大哥给的卷子上练过了,一看就会警觉,自然不会踩到坑里去。
四十道题一口气答完,苏录重新蘸了蘸笔,又马不停蹄开始誊抄。
书院给的答题纸,是一张尺二见方的毛边纸,色泽淡黄,绵软细腻,比苏录用过的所有纸都好,当然他也没用过什么正经纸…
按要求在卷首行写上名字后,苏录便另起一行,从右至左,奋笔疾书!
经过一百多天的训练,他的小楷已经颇为工整了。而且长时间大量抄书,也把他的速写练出来了——
笔锋在纸页上碾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噬着桑叶。不到盏茶功夫,考卷上已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行距整齐得像一垅垅高粱田。每个字的骨架都如高粱秆般,带着几分瘦硬的骨力;撇捺舒展如高粱叶,顺着秆子的势头轻轻铺开,收笔处带着锋棱。
笔画间虽无飞白的灵动,却字字稳稳当当,透着初学的认真与规整…
最神奇的是那支白云笔,笔锋在快速游走中,始终聚成针尖大的一点。苏录一直写到最后,那笔尖的毫毛都没有散开,跟他之前用的那些秃笔,简直判若云泥。
停笔后,他又快速浏览一遍答卷。
不得不说,小字就是藏拙,只要写得工工整整,打眼一看就很舒服。虽然细看依旧毛病不少,但阅卷人也没工夫端详他的笔画,自然不会扣他的卷面分。
刚刚检查完最后一个字,云板再度敲响,苏录便搁下笔抬起头来,稍稍活动下久经锻炼的麒麟臂。
考场的众生相也映入他的眼帘,只见有的考生还在奋笔疾书,速度快到仿佛要拉出残影…
有的考生则早就检查完毕,一脸的百无聊赖。更多的考生虽然搁下了笔,眼睛却没法从卷子上离开,好像能再看出几个字来似的…
“停笔!”那位监考老者还算不错,又警告了一遍。
可还是有考生置若罔闻,死皮赖脸道:“先生容我,再答最后一题…”
老者摇摇头,牛马副监考便跳过那些还不肯交卷的,直接收完了其他人的卷子,呈到老者手里。
之后再想交卷的,副监考也收。但收上来便当着他们的面,在卷首写下‘超时’二字…
几个考生呆若木鸡,全场噤若寒蝉。
这时,老者沉声对几人道:“你们请出去吧。”
“我还没考下一场呢。”少年带着哭腔。
“你们没有下一场了。”老者摇摇头,再不肯通融。
说完便和那牛马学生抱着卷子走了。
几个少年只好哭着出去了。
屋里的考生也来不及幸灾乐祸,他们要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宣判。
他们有的伏案休息,有的交头接耳,也有不少人在抓紧时间默背下一场的内容…
苏录却从书包里摸出个饭团子,解开外层的荷叶,里头是熟米饭裹着少量的咸菜,细嚼慢咽吃起来。
这是为了补充能量,避免低血糖导致的头晕,注意力涣散。
好吧,那都是借口,其实他就是馋了…这可是白米做的饭团子啊,苏录这辈子还没吃过白米呢!
吃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想,只全心全意品尝每一口。
看他吃得这个香啊。不少考生都暗咽唾沫,后悔怎么没带点吃的进来…badaoge/book/71233/53822938.html
请: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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